宋令虞是吃了早饭赶到骑田岭,被瑄王劫走的。
早饭没吃多少,一番折腾后,等宋令凝做好饭,已经是晚上了。
她被瑄王抱着躺在榻上,除了如厕的时候,瑄王放她去了。
其余时间瑄王那是一秒都不松开她,和她连在一起似的,跟太子比起来,太子还是差远了。
宋令虞动也不敢动,睡更睡不着,简直是心力交瘁,终于等到墨云和墨电把晚饭端上桌。
鸡鱼肉蛋都有,一道一道的,看着就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开。
宋令虞快一年没吃到妹妹做得饭菜了,要冲过去,却被瑄王抱着下榻。
她还是坐在瑄王的腿上,瑄王用没有受伤的手给她夹菜盛汤,还喂到她嘴里。
宋令虞麻了,只是还没有吃,脑子里就发出“滴滴滴”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分明是在提醒她这些菜有毒!
下毒的人也就只有妹妹了,妹妹是想救她。
而她在瑄王眼皮底下,就不得不吃下这些菜。
妹妹不会毒死她,这毒不致命,应该是让瑄王他们昏迷过去的。
而她要是昏迷过去,妹妹会给她服下解药,放她走。
如此,宋令虞就不担心了,拿走瑄王手里的筷子,“大当家的,我有些挑食,不爱吃酸的,而且应该是我服侍大当家的。”
宋令虞被瑄王搂着腰,侧坐在瑄王腿上,转过头把酸菜排骨里的那块排骨,往瑄王嘴里塞。
宋令虞对谁都掩盖着自己的偏好,此刻得知她不喜欢吃酸的,瑄王张嘴就把那块排骨吃了,“给本当家的把骨头剔掉。”
瑄王抬起手指碾了碾宋令虞的唇瓣,意思很明显,让宋令虞咬掉骨头,再把肉喂给他。
宋令虞:“……”
她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无法跟瑄王玩。
她女装的时候跟太子都没有这么腻歪过,何况现在是男子,光是想想就很恶心羞耻。
“我们两个男人,求大当家的给我点时间接受,大当家的勇猛非凡,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对你趋之若鹜,我相信以你这么大的魅力,很快就能将不喜欢男人的我,掰弯成断袖。”宋令虞用筷子把软烂脱骨的排骨剔了骨,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瑄王吃了一口了,怎么还不倒下?
不愧是男主啊。
之前她捅了他好几刀,到现在他已经遍体鳞伤了,蛊虫还时刻摧残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还没死,可真是难杀。
“我更向往两情相悦,大当家的也是吧,那才是世间最美好动人的感情。”宋令虞把肉喂给了瑄王。
瑄王握在宋令虞腰后的掌心骤然收紧,明知道宋令虞满腹心机,口蜜腹剑。
可她说她会喜欢上他,两情相悦,还是让他的胸腔狠狠震颤。
他想到宋令虞喜欢他,就无法抑制,沉溺在她裹着蜜糖的毒药里。
宋令虞喂了瑄王不少,自己饿得不行,也吃了很多,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这一路都在赶路,没有吃好,这算是离京后最丰盛满足的一餐。
之后,瑄王又抱着她往榻上去。
宋令虞:“……”
好好好,瑄王对她就没有其他的事要做了,除了吃饭,就致力于把她往榻上带。
他现在真是好闲,在京城里都是日理万机,真要是占有了她,恐怕一天到晚几个月都不愿离开这榻了。
“先去洗漱吧,我赶了几天路,风尘仆仆的,好久没好好洗一个温水澡了。”宋令虞察觉到瑄王没有刚刚精神了,估计是药效上来了。
她挣脱了一下,瑄王就松开了胳膊,闭着眼让墨云提热水进来,嘴上说着要和宋令虞一起洗,却躺在那里没起来。
宋令虞感觉还好,没昏迷过去,就自己去了盥洗室。
她带得装在箱子里的衣物,都被一起抬了过来。
宋令虞拿了一套寝衣,听着寝卧的动静,到底没有到浴桶里泡澡。
她把全身上下擦了一遍,洗了头发,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瑄王昏迷过去,也是因为实在不得不洗了。
外面下起小雨,宋令虞听不到墨云他们几人的动静,估计已经都昏迷了。
她在盥洗室里晾着头发,好在是夏天,干得快。
宋令虞随意用簪子在背后固定,走了出去。
瑄王竟然睁开了眼,只是人有些迷蒙,看到一身宜家宜室模样的宋令虞,眸底猝然冒出幽光,对宋令虞伸出了胳膊。
逃跑的机会难得,宋令虞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上了榻。
她的脖子枕到瑄王的胳膊上,身子依偎在他的胸膛里,“大当家的不要去沐浴吗?”
瑄王的下巴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对宋令虞多年的渴望,在这一天跟宋令虞的亲密中,有所缓解。
他就没之前那么疯狂地只想强占了宋令虞,闭眼闻着宋令虞发间的香气,痴迷不可自拔,嗓音慵懒又喑哑地应,“早上就好好梳洗过一番了,本当家的很香又干净,不信你闻闻,检查检查……”
他从来没有跟谁欢好过,跟湛淮晏不一样。
宋令虞怎么能不要他,而在原文里跟脏得不行的湛淮晏苟合呢?
瑄王抓着宋令虞的手,顺着他的衣襟往他胸口上去。
宋令虞瞳孔地震,吓得立刻抽出自己的手,没想到轻易就挣脱了。
她侧头往肩上一看,瑄王没什么动静。
宋令虞蹙眉,抬手试了试瑄王的呼吸,没死,应该是昏迷过去了。
宋令虞等了片刻后,挣脱掉瑄王的钳制,准备下榻,浑身却发软,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她也中毒了,只能躺在瑄王身侧,等着妹妹来了给她解。
在雨夜里,宋令虞没有挨着瑄王,但仍然感觉到了瑄王身上喷薄而来的滚烫气息。
他的呼吸也有些粗重,仔细看了看,脸色泛着潮红。
宋令虞感觉不对劲,用手背试了试瑄王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她那天捅了他肩上一刀,他没休养就骑马追过来了,今天还割破了手,不发烧才怪。
宋令虞没有管瑄王,让他自生自灭。
她没有亲手杀了他,已是她对他最后的情分。
宋令虞这么想着,却在看瑄王,久久的,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八岁时,瑄王来到她面前,抱起她到现在,这些年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沉睡中的瑄王眉宇紧蹙,在梦呓呢喃,手伸出去试图把宋令虞拥入怀里,“令虞……令虞……”
宋令虞往外侧挪。
瑄王的手还是抓住了宋令虞的一片衣角。
宋令虞去拽的时候,感觉到瑄王是那么用力,手背青筋都鼓起来了,仿佛就要被抛弃,他惊慌地哀求着,已然带了泣音,“令虞,别走……不要走……”
男人平日凌厉的眼尾,此刻泛起了绯红色,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滚落而出。
宋令虞心尖微颤,不知觉中手指已经屈起来,透过瑄王面具的缝隙,落到他的眼角,拭去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却突然,手被瑄王抓住,被瑄王很用力地裹在掌心里。
他边流泪边说:“对不起令虞,我不会杀你全家,也不会让原文里的剧情再发生一遍,我不会让母妃动宋家……”
“你别恨我,我们能不能跟以前一样?”
宋令虞脑子里的画面,一瞬间被梦中丞相府满地的尸体,以及她母亲身下涌出来的男婴所取代,心就冷了下来。
在听到雨夜里轻微的脚步声后,她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转过头,就看到了举着燃烧的木材进来的妹妹。
“哥哥!”宋令凝快步来到宋令虞面前,单膝跪在榻边,取了一枚药丸喂到宋令虞嘴里,眼里通红泛泪,扶着宋令虞起身。
“哥哥,对不起,我只能给你也下毒,让你受苦了,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给墨云他们下得毒,量更大,且毒性更强。
而瑄王这边因为有哥哥在,她怕毒会损伤了哥哥的身体,所以没给哥哥和瑄王下那么大的量,且毒性小。
瑄王过了那么久才昏睡过去,主要还是他受伤发高烧引起的。
她都算计好了。
“哥哥,我现在就送你下山,你的那些护卫们吃了剩饭剩菜也昏迷了,还有太子。”
“他没有吃,他被鞭打得受伤严重,吃不下东西,但虽然没有昏迷,我们也带不走他。”宋令凝在告诉宋令虞,她只能放宋令虞一个人离开。
宋令虞顿住脚步,墨云他们会醒来,到时候杀了她的那些护卫们怎么办?
还有妹妹。
妹妹此次已经闯了大祸,留下来肯定活不了。
妹妹得和她一起走。
宋令虞拉着妹妹的胳膊,当机立断,“我们一起走,给我的那些护卫们解了毒,让他们醒来,然后趁墨云七人昏迷,杀了他们,避免他们追上来要我们的命。”
瑄王不用管,受着伤发高热,被下药昏迷了,别说追带着护卫的她们了,他能不能挺过去还不一定。
“威虎杀不杀?他是最应该杀的,但要是杀了他的话,正在坐月子的梦莲姑娘和刚出生的孩子,恐怕就……”宋令凝发现哥哥转身看着屋内,她止住了话。
哥哥她,是有点在意瑄王的吗?
至少,哥哥不想让瑄王就这么死了吧?
宋令虞用力闭了闭眼,没有再犹豫,转身往外走,冷漠决然,“暂时留着威虎的性命,纪钦应该在返回来的途中了,到时候让纪钦找威虎报血海深仇。”
“好,我听哥哥的!”宋令凝从来不会质疑哥哥的决定,哪怕跟她的计划不一样,她也会立刻赞同哥哥的。
宋令凝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宋令虞,只能走在雨里,往关押护卫们的柴房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笼罩着哥哥,为哥哥遮风挡雨。
宋令虞计划的很好,然而走到半途,瞎眼太子摸索着,踉踉跄跄着,一路摔一路爬起来,一瘸一拐寻了过来。
他身上纵横交错着鞭痕,血肉模糊,破烂的衣服都被浸染成了血红色。
一国储君,能惨到他这种程度的,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太子在听到脚步声后,强撑着几个大步向宋令虞冲过去,“宋令虞!”
宋令虞拽着宋令凝往后退,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狂奔,只想把吸取她气运值的太子甩掉。
结果她的确甩掉了。
然而因为刚刚那一刻,她被太子吸取了太多的气运,她脑子里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宋令虞忽然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息。
“哥哥,你怎么了?”宋令凝被带着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连忙架住哥哥,手指搭在哥哥的脉搏上。
但是她诊不出哥哥是怎么了,脉象显示哥哥就要暴毙了!
宋令凝身子发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惊恐绝望地喊着,“哥哥!哥哥……”
哥哥到底怎么了?
宋令凝自责心痛,她一身医术,却救不了哥哥,她学这医术做什么?
但凡她能救得了哥哥,她的命都可以给哥哥。
宋令虞心口疼得厉害,抬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呼吸越来越急促,站不稳,“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她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艰难地对宋令凝道:“回去……回到湛淮玦身边……”
“好,哥哥坚持住!”宋令凝也跪在了地上,拉着哥哥的胳膊把人背到背上。
她什么都没问,咬了咬牙,猛地站起来,在雨中背着哥哥返回寨子里。
火把已经被丢掉了,脚下都是水坑,宋令凝背着呼吸越来越虚弱的哥哥,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水坑里,每次都差点摔倒。
她又直起腰,满面泪水,不断地跟哥哥说着话,“哥哥,快到了,你要挺过去,一定要坚持住……”
宋令虞脑子里的警报声越来越响,一抬头。
好家伙,太子在漆黑的雨夜里,一身血水,如鬼魅般,在找着她。
宋令虞:“……”
阴魂不散,真的是阴魂不散!
天杀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气运值,把她和太子绑在了一起?!
太子因为受伤严重,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下去的那一刻,宋令虞也闭上了眼。
她解脱地,安详地一笑,算了,不挣扎了。
毁灭吧,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好了。
宋令凝也摔在了地上,因为她的气运值比宋令虞多,宋令虞就吸取她的。
她的气运值被宋令虞吸取得所剩无几后,也支撑不住了。
宋令凝生怕背上的哥哥摔了,没有避开,直接以那样的姿势趴在了水坑里,并且两手往上抬起,托住了哥哥的脸,不让哥哥也趴到水坑里。
宋令凝喝了几口污水,鼻子里灌得也全是水,她快要溺死了。
下一秒,忽然耳边听到有女子在焦急地喊她,身上也轻了。
是梦莲!
梦莲拉走了宋令虞,又立刻把宋令凝从水坑里拉出来,在雨夜里歇斯底里大声哭喊着,“来人!快来人啊——”
她的声音响在山谷里,在这漆黑的大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天地那么浩大,这仿佛是一个深渊,她左边架宋令虞,右边架宋令凝,耗尽了力气,绝望到栽在雨水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令虞忽然有了意识。
她先听到了一阵萧声,在雨夜的山谷里缥缈空灵,悦耳动听。
宋令虞缓缓睁开眼,看到前方背对着她而站的身躯,高大伟岸,是那么顶天立地,仿佛救她出深渊的神明。
宋令虞推开梦莲,直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
萧声停止,戴着面具的男人转过身。
湛淮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踉跄朝他走来的宋令虞,嘴角勾着一抹弧度,嗓音森寒,“继续跑,本当家的让你跑。”
瑄王一直往后退。
他终于明白了,相信了宋令虞的气运值之说。
太子有性命之忧时,确实会大量吸取宋令虞的气运值,宋令虞就面临着暴毙。
但太子多次命悬一线,宋令虞又好了,这说明宋令虞的气运值还会回来。
怎么回来的?
他是男主,他应该有很多的气运值。
宋令虞每次靠近他,都是为了吸取他的气运值,用来养湛淮晏。
呵,呵呵呵呵……瑄王笑出声,笑得双目赤红,眼里有泪滚落而出。
他以为在宋令虞做了那场梦之前,宋令虞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情义的,宋令虞愿意亲近他。
却原来啊,真相如此血淋淋又残忍,她的每次靠近,只是为了吸取他的气运值,而去养别的男人。
瑄王不断地笑着,一直往后退,就看着宋令虞因为没到他面前,而没有吸取那么多的气运值。
宋令虞再一次,重重往地上的水坑里摔,从没有过的狼狈。
瑄王脸上冰冷,心里也如冰霜。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男人的话响在耳边,嘲讽森凉十足,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