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平,当年的“七剑”之一,杨浩宇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又一起从三姓寨初中考上县重点穆青高中。
杨浩宇与韩东平之间实在是太要好、太熟悉了。
他曾经说过他可以为韩东平写一本书,而且绝对不会少于50万字。
基于对曾经是打败过美帝的志愿军军人的舅舅的无上崇拜,韩东平从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戴军帽。
早期他戴着的那顶绿色的老式军帽,是他舅舅退伍时带回来后视若珍宝地压在樟木箱底的,结果被东平给翻出来了,喜欢的不得了,当时就哭着闹着要戴。
舅舅拗不过他,就把没有五角星的军帽给了他。
之后的几年间,不管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除了睡觉的时间以外,他一直会戴着那顶心爱的帽子。
后来军队的制服改了,帽子也换成了大檐帽,他也与时俱进地缠着他妈在八里坡供销社给他买了一顶仿冒的大檐盖儿军帽。
颜色、款式和真的军帽差不了多少,但是细节上就有很大的区别了。
帽徽既不是八一红五星,也不是国徽。
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标志,他看不懂,大家也都看不懂。
他就那样又戴了几年。
直到初中一年级时,全班乃至于全校唯有他整天戴着一顶仿冒的军帽,于是同学们都笑他不伦不类,他才恋恋不舍地把这顶跟随了他多年的大檐儿帽给束之高阁起来。
帽子是放起来了,但在潜意识里,东平其实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一名军人了。
他从小就以一个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有关军人的生活、操练乃至于战斗情节,他都感兴趣。
有不懂或者想不通的地方他就问舅舅,以至于后来他舅舅看见他就躲,生怕回答不上来东平那些关于军人的奇思妙想的问题。
所以,他那时候的第一理想就是要成为一名威风八面、驱除外寇、保家卫国’的人民解放军;万一人民军队不接受他,那么,他的备用理想就是要做一个扫黑除恶、伸张正义的人民警察。
高中毕业后他想报军校,有人就说了你不能冒这个险。
你难道忘了你爷爷早先是三姓寨赫赫有名的土匪,后来还当了地主?!
说你这种家庭背景是绝对通不过政审的。
他细一思索,别人说的都是实话,他也确实有些怵,就没敢报考。
但他还是斗胆报考了省公安学校,结果却幸运地如愿以偿。
东平从公安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庐陵县公安局,经过多年打拼,当上了庐陵县刑侦大队大队长。
在庐陵县,韩大队长刚正不阿,秉公执法,一度也是声名赫赫。
但天有不测。
后来在一次执勤过程中,因饮了酒,判断失误,在不适当的时机不理智地使用了随身佩带的手枪。
虽未酿成大祸,但却触犯了条例。
上级念其首犯且是无意之举,就照顾性地给予了他记大过处分,并未降职降级。
可韩东平却不肯原谅自己,他过不去心里自己设置的那道坎,也担心自己哪一天会再次故伎重演,便以双亲年迈为由,申请调回了深山老家,担任了三姓寨派出所所长。
为此事,许多人都笑话他不可理喻。
因为三姓寨这深山老林里的人,穷其一生,都是在想尽一切办法往山外、往县城里调动。只有他,主动放弃了在城里受人尊重的实权岗位,回到深山旮旯的老家来。
他刚调回来任职不久,“七剑”中的杨浩宇,这个三姓寨的另一个传奇人物、是非人物与“流量明星”,竟然和他接踵而至,也跟着回来了!
于是,有人就在背后私下说:这就想得通了,原来这是他们俩商量好了的。
他们俩打小就穿一条裤子,他们是死党。
这一次先后一起回来,一官一商,为的就是互相勾结,鱼肉百姓。
韩东平与杨浩宇俩人后来也听说了这个传闻,听罢只是相视摇头苦笑了一番。
旁观者不明就里,也搞不清他们俩是否真如老百姓所讲那样,私下里干着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但几年下来,韩东平大刀阔斧,整肃内纪,侦破积案,使得三姓寨一片太平;而杨浩宇引进技术,聘请农民员工,大力发展生态农业,带领三姓寨的乡亲们致富。
俩人各行其道,却与当初人们的揣测大相径庭......
六点钟,杨浩宇准时走出办公楼。
山里的夜晚,总是会来得更早一些。
关山雀一叫,便日落了西山。
山巅上的天际线尚残留着一抹晚霞,月亮还在山的那一边往上攀爬,夜晚来临了。
抬眼望去,基地周围巍峨的群山,此时已变得漆黑一片。
只有基地大门口的两盏太阳能路灯把四周照的雪亮。
古寨酒楼就在三姓寨早先被称为直肠子街现如今改名为老街的最西头,从基地步行到那里的话,只需出大门左拐,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走不到1000米,转过一个叫乔家垭的山头,十几分钟就到了。
山里的公路,只要是晴天,哪怕晚上没有月亮,你依然可以依稀看见它浅灰色的影子,认准了方向,跟随着这条影子走下去,即可抵达目的地。因此,基本上是走不错的。但以防万一,杨浩宇还是带了山里人夜间的必备神器——强光手电。
杨浩宇走到乔家垭时,感觉身体已经开始慢慢发热。便停下来,叉着腰,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去,实际上是想看看钢子有没有跟着过来。
这一年多来,钢子就像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条尾巴。
无论杨浩宇走到哪儿他都会跟到哪儿,但总是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也很好地把握住了合适的距离:既不让昊子发现,又不让昊子离开他的视线。
刚开始的时候,杨浩宇没怎么在意,认为是钢子才到山里,人生地不熟,所以才会很黏他。
后来发现并不是这回事儿,钢子分明是有动机地在监视自己。
再一想到他姐姐杨柳,昊子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暗自庆幸自己行得正,没有干过任何出格的事儿。
此时,身后的公路上空无一人,只看见昊天集团基地依然灯火通明的办公楼。
看来今天这顿训斥和开导,给钢子带来了不小的心灵震撼以至于忘记了他姐交给他的神圣使命。
作为三姓寨通过招商引资而建起来的数一数二的企业,昊天集团在这里办公既要创造自身的经济效益也要为当地政府创收,另外还得要解决当地失地农民的就业问题。
所以,昊天集团除了研发技术部门的员工是从武汉及车城市、庐陵县里招聘而来的,其他各部门大部分的员工都是土地流转过来以后的当地农民,而且都是就近安排就业。他们每天基本上都在自家附近的田间地头劳作。
在办公楼从事文职工作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当地员工,全是乡里面各职能部门头头脑脑的关系户,属于不得不接纳与照顾的对象。
除特殊天气以外,所有员工白天几乎都在全乡各个村的田间地头忙碌指导,各负其责,但杨浩宇要求他们,除了几个特别远的村基地单独设立工作站以外,其他人员晚上无论再晚也要回到基地来,全都都住在公司专门修建的宿舍楼里。
杨浩宇自己也住在这栋宿舍楼,和已婚员工一样,住一个两居室,有厨房卫生间,还有一个客厅布置成的接待室。
单身员工全部都是单人间,带厕所但不设厨房。
基地有专门的食堂,凭饭卡免费供应早、中、晚餐。
杨浩宇叉着腰站在乔家垭上歇了歇气,确定钢子没有跟来后,便抿了抿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装,清了清嗓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过乔家垭山头,旋即便进入了一片灯光灿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