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今日含着薄冷之音警告棠华四人的态度不同,此时他话里话外的纵容已充溢在偌大的殿中。
所有人都听出了东宫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语气中的宠溺,偏偏陆小桃在听闻此言时,后背一紧,斟酌之下,知晓此时是她开脱的最好机会。
“倒未有人欺负农女,只是农女没有规矩,惹了东宫之人嫌弃了罢了。”
“何人敢嫌弃我们小桃?”崔锐扬了扬眉,眼尾沁着点冷意,却在瞧见她绞尽脑汁想说辞的模样时,不由俯身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髻。
在梳发这件精细活上,陆小桃一直不得要领。
从前她亦想簪个灵蛇髻或飞仙髻,可旁人不愿意教她,那一缕缕的青丝,一道道的工序,让她在最后选择放弃。
所以今日,她随意挽了个顶髻,头上还特意带了浅紫头巾,一根木簪固于头顶。
他的手掌极大,在她发上揉了几下,竟让她莫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对她极其纵容似的。
一切都是错觉罢了。
在陆家村那段无法无天的日子里,让她产生的幻想。
陆小桃知晓自己如今要保持理智,崔锐乃是一国太子,如今不过是因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而给的体面罢了,自己着实不能给脸不要脸,还是要附赠同样的尊重才是。
她立刻便道:“农女第一次进京城,又是第一次来东宫,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之所,不免看痴了去,在东宫之中踱步一刻钟有余,便到了亭中休憩,谁知竟见着一位丫鬟坐在亭内。
这丫鬟目中无人,不仅不将农女放在眼里,还不将太子赐给农女的丫鬟放在眼里。
农女见此,顿时心生不满,若是这人不屑于农女,农女身份卑微自然不会在意,可她竟不尊太子之人,太子在农女心中直攀春晖,可比明月,哪里容的她糟践,农女便出言说了她几句,谁知她突然就朝农女跪下了。”
陆小桃说到这,战术性一顿,眼梢处的流光悄悄在太子面上扫了一眼,只瞧见男人温和盈盈的笑意在转瞬间凝出抹冷淡之色,这让陆小桃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此时的崔锐与在陆家村的温和之貌完全不同,绛紫色蟒袍上身,墨发高高竖起,顶一尊鎏金冠,清冷威严之气直逼面上。
陆小桃深吸了口气,她竟完全看不透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就如他在陆家村时一般。
那时她虽不知他是太子,可这人是位富贵非常的公子哥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而他却像头老黄牛般兢兢业业又忙忙碌碌,几乎包揽了她在陆家村所有的活计。
偶尔她半夜也会辗转反侧,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只觉这人已喜欢疯了她。
如今,她推翻从前一切想法,眼前的男人眉眼微凛,神色肃正,周身都是身居高位的淡薄与沉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她?
见他没有回话,陆小桃提起勇气,小心翼翼道:“农女可以给她赔罪。”
话刚罢,手已被一旁的男人顺势收入掌中,崔锐微眯着眸,直直盯着她,凤眼已染上一层深意:“在东宫,没有人能让你赔罪,即便是孤也不行。”
陆小桃怔了怔,还未来得及思索他是何意,便见男人已侧了头,语气沉凝:“来人,将今日那以下犯上的丫鬟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