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城南一隅,有一处宁静的小院,院墙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院门口两棵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秦严这些日子,全靠李雪雁悉心照料。
李雪雁是姜来生前挚友,自好友离世后,便将秦严视若己出,关怀备至。
这日午后,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小院的石桌上。
李雪雁正在舞剑,忽然听到院门“吱呀”一声轻响。她抬眼望去,只见秦严背着布包走进来。
往日这个时候,秦严还在陛下那里研读经史,今日却早早归来,李雪雁不禁心生好奇。
“小秦儿,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吗?你爷爷不多留你一会儿?”
李雪雁停下手中动作,微笑着问道。
秦严摇了摇头,额前的碎发跟着晃了晃,脆生生的回答:“雪姨,爷爷说,这些天没什么事了,让我都别去了,到时候去学堂里上学。”
李雪雁微微点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秦严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卷纸。
那纸张被秦严小心翼翼地护着,莫名地,李雪雁觉得眼熟,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小秦儿,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拿过来让雪姨看看。”
她放下手中宝剑,快步走向秦严。
秦严听话地递过去,李雪雁双手接过,缓缓展开。
一瞬间,她的眼神凝固,呼吸也急促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摆在眼前的,竟是一份委任书,而且是授予神武大将军的委任书!
然而,本该填写姓名之处,却是一片空白。
在委任书底部,两行苍劲有力的小字映入眼帘:大唐皇帝令,李承乾字 。
李雪雁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抬眸看向秦严,那孩子正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再低头瞧瞧手中的委任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知道这份委任书意味着什么,只要在空白处填上名字,秦家后人,无论谁拿着它,都能在朝廷谋得高位,哪怕只是个虚衔,也足以保家族荣华富贵,享一世尊荣。
与此同时,在南京的一座别院里,李承乾望着窗外的植被,眼神却有些游离。
他的身旁,那件龙袍静静的在衣架上,李承乾转过身,伸手从衣架上取下一套粗布麻衣,动作缓慢地穿上。
粗糙的布料摩挲着皮肤,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自在。
他看向一旁候着的胡不归,目光温和。
“不归啊,和朕一起回长安吧,你的家人,还都在咸阳呢,和朕在一起这么久,想必你也十分想念他们了吧。”
胡不归听到李承乾的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陛下?不带上显怀吗?”
李承乾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不归啊,如召的事情,不能发生在显怀的身上了,朕受不住了。”
他顿了顿,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你知道的,朕这一辈子都在说天下为公,可到头来,人哪能没有私心,朕也不例外,朕只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
“当皇帝,好累啊,当个圣人皇帝,更累了。还是当人好啊!”
说罢,他轻轻挥了挥手,像是在挥去那些压在心头的沉重负担。
胡不归默默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理解与同情。
两人一同走出别院,朝着南京火车站走去。
一路上,微风四起,卷起地上的落叶,李承乾的衣衫在风中轻轻飘动,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张显怀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他身着一袭黑袍,身形隐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陛下的背影。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直到李承乾和胡不归登上了火车。
火车缓缓启动,发出“呜呜”的声响,张显怀这才缓缓对着火车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有些时候,不必言说道别,这样对大家或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望着李承乾上火车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暗暗想着,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再次见到陛下了。
时光匆匆,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再次回到长安的李承乾,只感觉一切都像是一场遥远的梦,恍如隔世。
长安的街道依旧繁华热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熙熙攘攘,可李承乾却觉得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他身着粗布麻衣,就像一个普通的小老头,脚步缓慢的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
街边店铺林立,招牌随风晃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这里,他曾经带着苏芷,来过一次又一次。
也在这里,当年和自己的父皇一起逛街,那时候,他们都还在,一切都是那么的好。
人啊,只有在一切都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当时就已经是最好了。
胡不归的搀扶下,李承乾一步又一步,朝着那座承载着他无数回忆的宫殿走去。
那座宫殿,他在里面居住了长达十八年之久,这里面有着他年少时的憧憬,成长的烦恼,还有那些为了江山社稷而殚精竭虑的日日夜夜,占据了他人生太多太多的回忆。
曾经,他意气风发的登上皇位,立志要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如今,他只想以最平凡的姿态,再看一眼这片熟悉的土地。
终于,他们来到了皇宫外。
宫门巍峨耸立,门口的侍卫身着鲜亮铠甲,手持长枪,身姿笔挺,尽显威严。
见李承乾和胡不归朝着宫门走来,一名侍卫立刻上前,伸手拦住他们,态度严肃却不失礼貌的说道:“皇宫重地,禁止通行,老爷子,这里可不是旅游观光的地方了,还是请您回头吧。”
李承乾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向这个侍卫。
当侍卫看清这位老爷子的模样时,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后背冷汗直冒,差点惊呼出声。
他哆哆嗦嗦的开口:“陛……陛下?”
李承乾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的说道:“只是一个老头子罢了,去通报一下吧。”
这名侍卫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随后咬了咬牙,单膝跪在地上。
他身旁的一众侍卫见状,也纷纷单膝跪地,整齐划一。
侍卫抬起头,眼神中尊敬无比。
“陛下,我等乃是咸阳人士!”
“咸阳国立学院陛下,听过陛下的讲课,家父曾随秦将军征吐蕃,也曾随陛下征高句丽!”
他看着李承乾,眼神明亮无比。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