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熙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感慨。没想到村里的孩子那么容易满足,这间宅子那么大,如果换成机灵点的大人,知道他们租房心切,肯定会漫天要价,一二两银子还是要给的。
而刚才这一大把铜板,怎么算也最多不过百来文,真的太少了。景春熙也不想因为小孩子实诚,甚至说出屋子死光了人的事,就赚人家便宜。
景春熙这话一出,孩子们都不吭声了,后面排队的也忘了向前讨要铜板。
大男孩本来低头盯着那一堆铜板,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听到春景熙的话,一下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生怕自己听错了,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迷茫。
直到阿七真的把一两银子又放到他的衣摆里,他才一下跪倒下去,又腾出一只手,招呼弟弟道:“快点过来,谢过小姐!”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生怕弟弟不懂事而惹恼了小姐。
他一手拎着衣摆,三个头磕得规规矩矩。
想紧跟着哥哥跪下去的小男孩,却被景春熙及时拎住了手臂,一条腿弯曲着,另一条腿却腾空起来,有点滑稽。
景春熙微微一笑,说道:“快点跟哥哥回去,别把银子弄丢了。”
姐姐的声音好温柔,比自家娘亲还要温柔,小男孩双脚落地,笑眯眯地盯着景春熙。
景春熙又道:“这个小的五个铜板,七叔想赖账吗?”她的话音刚落,还在看戏的阿七忽然愣住。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伸进桌子底下,又掏出一把铜板,数了起来。
听两人都让他们往家送银,大男孩连忙站了起来,看弟弟领了铜板后,又一起作揖,才一起跑了回去。
他们的身影在夜幕里看不太清楚,却能感受到他们格外的欢快,这小小的收获,仿佛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后面排队的孩子,个个一脸的羡慕,都觉得大男孩一家赚了。那可是一两多银子啊,得晒多少笋干才赚得到。
这些孩子虽然衣着破烂,却不像浔阳城那些孩子一般,饿得瘦骨嶙峋。他们虽然脸庞黝黑,却身上脸上都有几两肉,不像是挨了饿的。
孩子们的衣衫虽然破旧,但穿得还算整洁。他们的头发大多都是乱蓬蓬的,眼神却也透着一股子野性,脸上洋溢着一种属于山野孩子的质朴和健康。
奇怪的是,孩子们一个个排队领铜板,从吃着糖油粑粑,狼吞虎咽的护卫们面前走过,却没见有几个吞口水的。那定力,糖霜都自愧不如。
护卫们吃得满嘴流油,糖油粑粑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甜腻得让人几乎能闻到幸福的味道。护卫们一边吃,一边还发出满足的“啧啧”声,可孩子们却像是没有闻到这诱人的香味一样,一个个排着队,安静地等着领铜板。
忽然有个护卫不小心把糖油粑粑掉在地上,孩子们也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排队。他们的表情平静,没有一丝馋嘴的样子,仿佛糖油粑粑对他们来说,只是普通的食物,远不及那些铜板重要。
孩子们领完铜板后也没走,大男孩拉着小男孩又回来了。两个人挤到了破桌子前,几乎贴到了一个护卫的眼前,也没见露出一丝馋嘴的样子。
景春熙忍不住问:“你们吃过糖油粑粑吗?”
她的声音柔和而关切,像是在问自己的弟弟妹妹。
大男孩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景春熙,那表情像看傻子一般,但仍然恭恭敬敬地回答:“小姐,现在哪家不是满屋的木薯、红薯,吃不完,开了春都会烂掉一半。我们天天吃红薯、木薯粑粑都吃怕了,要馋也只是馋糖油而已,只要肯上山,偶尔也可以采到野蜂巢,粑粑抹上一层蜂蜜,比这个还甜。”
他的声音清脆而坚定,透着一股子山里孩子的豪爽。小弟弟在旁边也“嗯嗯”赞同不停,他用力地点着头,眼睛里满是对哥哥的支持。
这么一说景春熙也明白了,这山城虽然靠水,但是山区的山民都住得高,这座城又是建在半山腰上。想来水灾的时候对他们影响不大。至于旱灾嘛!一旦靠近江河,总不会没有一滴水,而山上丛林密布,也未必是缺水的,这既是山城又是水城,他们因祸得福了。
现在最多只是吃不上米而已,红薯,木薯等杂粮也能混得个饱腹。难怪孩子们都不像饿着的样子。这年头,老百姓能够求得温饱,已经不错了。
她看着这些孩子,心里不禁感慨万千。这些孩子虽然生活清苦,却有着一种属于山里人的坚韧和乐观。他们没有抱怨,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地接受着生活的馈赠,靠自己的努力去挣每一个铜板。
景春熙了然,然后又问:“木薯,红薯不能卖钱?怎么能烂在屋里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可以果腹的食物会被浪费。
大男孩像个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说道:“江边水气重得很,吃不完哪能不烂?不烂的也会发芽,种都种不完。
勤快点的会把它磨成粉,晒了还能留久一点,但这个挺麻烦,又挣不到银子,没几个人会费这种功夫。”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倒是很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朝阿七和景春熙笑得很开心,心里还在想着那些已经拿回家的铜板和银子,已经让家中的爹娘受到了惊吓,现在更觉得它们叮当响,听来像唱歌似的,不要太悦耳。
想到外祖父在崖门村建的薯条作坊,也不知道产量和销量怎样了。但景春熙觉得只要能做出来,凭着景家人的智慧和勤劳,定是可以卖出去的,多少可以挣点银子,起码可以让外人看来,流放的人也能凭一己之力,扎着活下去。
景春熙默默地盘算着,自觉可能这买卖能做,没准也能帮到这些山民。
在想到这里种出来卖却卖不出去的红薯木薯,景春熙怎么都觉得种的没有卖的赚!不由得又多问了几句。“要是红薯粉木薯粉有人收呢?会不会有人晒?”景春溪试探着问。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大男孩,想看他如何回答。大男孩想了想,说道:“山里人勤快得很,只要能卖钱,家家户户都会晒。”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自信,好像在说一件他绝对有把握的事情。
大男孩说完的时候,忽然醒悟到了什么一般,一脸狐疑地盯着景春熙,忽然凑过来,满心满眼的狡黠:“小姐,您也要收?”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是看到了希望。看到景春熙没有摇头,男孩好像又嗅到了铜板的味道,依然凑到她面前说:“只要小姐肯收,我可以发动村子里的人,把多余的木薯、红薯全部磨了做成粉,您尽管来收就行。
就是,就是,以后租我家宅子,能不能也像这次一样付银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把这租宅子的事当成一件长期买卖了,现在就开始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