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开心。”一直噤声不语的池木,在余望希急急忙忙离开后倏然问道。
陈千有些疑惑地对上他微微弯曲的双眼,才惊觉那眼里没什么温度。
“会吗?可能是突然放松下来,心情也会跟着好。”
“是吗,那还不错。但是我还是偶尔会觉得有点累。”池木轻轻叹息着,满面倦态,“听说我们回来以后,池铮也因为昏倒临时进了急救室。”
“他……”陈千心里因为这个消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郁结舒畅。
可无论如何,那都是池木有着血脉链接的家人,再怎么不喜也会有些感觉的,更何况他还说自己觉得累了。
陈千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劝慰还是恭喜?这实在是一道艰难的判断题。
池木观察着陈千的脸色变了又变,很是纠结,他暗自窃喜却面上不显分毫。
池木说道:“你不用太担心,我对这件事其实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唏嘘,他控制欲那么强,结果刚失去凌驾在他人之上的掌控权后,就马上崩溃了。”
“那为什么还会觉得累呢。”陈千的表情和语气都认真到了极点,“还是会有影响吧。”
“这倒是。”池木苦笑着,“因为我应该得接过他的烂摊子,替他清掉不该有的,留下需要继续的。”
“那是什么意思。”陈千迷茫了,“我还以为到这儿就能结束了呢。”
“因为太大了,如果一下子都叫停的话,不仅损失巨大,所属的产业也难以避免有影响。”池木解释道,“严重的话会造成大量失业,和市场环境剧变。”
“没有别的人可以顶上吗?你不是为了不做这些才……”
“暂时没有人可以代替我了,很可惜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池木确认着陈千的表情,循循善诱着,“不过……我很累的时候,能来找你聊聊吗?”
“我?”陈千怔住了,他保持着嘴唇微敞,双眼瞪圆的状态,就那样愣了许久。
他迟疑着反问道:“合适吗?”
正当池木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时,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拉开了,继而便是欢悦的声音自门前散开。
“千儿!哥哥打猎回来啦!”
是去给陈千取午饭的余望希。
房间内有些沉闷的空气被一下子搅乱,池木也失了开口的机会。
“哦,你放这里吧。”陈千忙不迭支起自己的床上桌,动作难掩慌乱。
“一定要多吃一点,吃饱一点。”余望希呲着一口大牙,拆开自己的保温餐袋,将桌面用孙丞做的料理摆了个满当当。
陈千在医院喝粥都喝了好一段时间了,医嘱也渐渐放开,忌口范围也缩小了。
于是余望希特地让孙丞多做了几道酱烧一类,口重些的菜,先给陈千解解馋。
他嘴角勾起,侧目看向池木,眼里都是憋着坏的狡黠意味。
语气是无辜又带点茶气的,话里是显而易见的逐客令。
“不过池木学长呀,你应该有比这更好的营养餐可以吃吧,你看我今天准备得也少,口味好像也不太适合你这样的病人,没办法留你下来一起吃了。”
可池木对他的话倒是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开口回道:“没关系,我让他们把我的餐点送下来就可以了。一起吃很热闹不是吗。”
“可能不太方便呢。”余望希的笑有点僵硬,“学长你还是先回去吧。”
池木闻言,神情落寞。转头去瞧陈千,“小千也觉得我在这里了不方便吗?”
“那个……”陈千为难地躲开那楚楚可怜的目光,瞥了一眼已经开始用表情骂人的余望希。
“小千要是也觉得不方便的话,那我先回去也可以。”池木语气淡淡,有气无力,“就是我一天到晚见不到什么人,难得你就在楼下还能串串门。你们要是感到麻烦,我之后也尽量忍着不下来吧。”
说完,他像是忽然气息过急了,小声咳嗽起来,没个停歇的意思。
余望希惶恐地看着对面那人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及因为咳嗽难耐,渐渐翻上些许红色的苍白脸庞。
怎么办……他好像要厥过去了。
余望希暗戳戳的气陡然化作一根根尖利的银针,不轻不重地扎进那名为良心的位置。
这是什么?
哦,原来是他猪油蒙了心后跟病人置气的罪恶感。
他忙不迭给池木递了杯水上去,别扭地赶在陈千之前先开了口:“那什么……偶尔不方便一两次也没关系,对吧陈千。”
“对……留下来吧。”
咳嗽声缓缓停息,池木手心紧攥着水杯,气若游丝道:“那真是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