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玉试了试裴含章的额头,发现不烫,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不敢贸然去动他身上缠着伤口的布条,手足无措地看了一会儿,最后泄气地说道:“我让祝和大哥来帮你看看伤口吧?”
裴含章看了看从帐子缝隙透进来的影影绰绰的光。
“再等半个时辰天就凉了,等天亮了再让他来吧,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裴含章已经很久没和沈殊玉像现在这样窝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了,心中实在想念她。
他看向沈殊玉的眼神湿漉漉的,还带着一丝央求。
沈殊玉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眼里的情丝裹了一重又一重,最终无力反抗,只好倒回床上,在他身边躺下。
“伤口疼吗?”沈殊玉小声问道。
裴含章轻声答道:“有一点,你陪我说会儿话我就忘了疼了。”
沈殊玉侧着身躺在床上,脸颊蹭着枕头,“你想听什么?”
裴含章想了想,“鹤鸣和云起最近怎么样了?”
“大概是习惯了这边的生活,鹤鸣不怎么爱哭了,每次和靖则凑到一起时都很高兴。
云起整日没心没肺的,很爱笑,大嫂说每次看到云起笑,她就觉得整个屋子里都是暖融融的日光。”
听她说起两个孩子的趣事,裴含章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小孩子嘛,不知道烦恼为何物。”
沈殊玉继续说道:“云起长得很快,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她现在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了许多,也胖了不少,抱久了我都会累。”
“那就少抱一会儿,让奶娘看着她。”
“嗯。”
两人絮絮地说了会儿话,营帐里重归安静,他俩互相望着对方,连脑海里的思绪也齐齐停了下来。
裴含章摩挲着沈殊玉的手指,忽然探过身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沈殊玉怕他拉扯到伤处,想要开口提醒,声音却被他揉碎。
长长的吻结束后,裴含章看着沈殊玉,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来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对不起,吓到你了。”
沈殊玉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眼中泛着酸涩的泪。
“如果当初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也许你很快就会离开山庄,不会牵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磨难。”
“如果我一早知道,你同我走到一起会让你经历这么多苦楚,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她压抑着哭腔,“我最希望的,其实是你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裴含章吻掉她的泪水。
“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我们两个遇到了,我选择有你的人生,你也没有放弃我。”
沈殊玉的声音透着一丝委屈,“没有你我也能活下去,可是那太痛苦了。”
裴含章看着沈殊玉,眼中满是疼惜。
他摩挲着沈殊玉的脸颊喃喃道:“阿殊,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从遇到你之后我就下定决心,我若娶妻,我的妻子只会是你,除你之外不做他想。”
沈殊玉伏在他怀中,一时哽咽起来。
裴含章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平静了好一会儿,沈殊玉眨巴着眼睛说道:“我来的路上还在考虑,是不是也该把孩子带过来的,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为什么?”
“我知道你最想见的是我,因为我最想见的也只有你。”
裴含章低下头,亲了亲她湿润的眼睛。
“是,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
京城。
与独孤霖离开前的日子相比,京城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各地狼烟四起丝毫未对京城达官显贵们纸醉金迷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当独孤霖提出想要去拂玉山转转的时候,她的父亲拒绝了她。
“你的命是他们救回来的不错,你想在他们落难时拉一把这也无可厚非,可是你看看从秦家到咱们家,权势的崩塌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引火烧身了。”
独孤霖沉默下来。
独孤永知道她对拂玉山庄和灵素药庐的感情颇深,安慰了她好一阵儿。
“讲义气固然是好事,但那座山上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沈小姐如今也不在那儿,你去了找谁啊?再说,前阵子我听说山庄着了场大火,如今烧的不剩什么了……”
拂玉山庄里的人现在身份都过于敏感,尤其是沈家。
独孤永听说沈渭回乡丁忧后,不久一家人便失去踪迹,虽说沈渭已辞官,但沈家毕竟从前与裴家结过秦晋之好,裴家如今剑指京城,沈家会不会……
“着火?”独孤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会着火呢?”
“听说火是从藏书楼烧起来的,都是书,怎么救啊?”独孤永颇为惋惜地说道,“真是可惜了山庄几代人的心血啊。”
独孤霖听完,心中十分难过。
沈殊玉终有一日会回来看到山庄的断壁残垣,当她看到从小长大的地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又该有多伤心啊……
“好吧……”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忽然看到独孤霖的二哥独孤继和李惟瑾一起从门外走进来。
“你们回来了。”
“是啊,父亲和小妹在说什么呢?”独孤继笑呵呵地问道。
这几日,李惟瑾一直由独孤霖的两位兄长陪着在京城各处走走,他为人爽朗不拘小节,这些人都很喜欢拉着他出去喝酒跑马。
“没什么,你妹妹说在家待得有些闷了。”独孤永答道。
独孤继一听这话,纨绔属性爆发,立时接话道:“我听说多宝阁刚出了些新花样,我让你嫂子明日带你去看看吧。”
独孤霖不愿拂了二哥的好意,只好点头,“好。”
李惟瑾与独孤霖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一眼便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异样。
回房休息的路上,他忍不住关切地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霖便把从父亲那里听说的事告诉了他,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时候,我的命是药庐的大夫救的,拂玉山庄的几位哥哥姐姐对我也一直多加照拂,现在大家走的走散的散,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真是难过。”
李惟瑾停下脚步,拉着她的手安慰道:“霖儿,你不要伤心,这是我们谁都无力改变的局面。”
他不想让独孤霖一直沉浸在这件事带来的坏情绪中,安慰了她一会儿便提议。
“前两日二哥带我去了城外的春湖酒家,他说你从前也去过那里,还很喜欢他家的桃花酿和糖醋鱼,不如我们下午一起去尝尝?”
独孤霖勉强打起精神,“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