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山去了京城,你一个人何苦从津南大老远的巴巴赶来。”老太太心里熨贴,说出的话全然一派关心的意味。
郑东家掩口笑道:“蒙老太太关心体恤,咱们也得时时念着老太太的情才算不忘本分呢。忽忽儿的又是一年,奴婢若不回府里一趟,倒觉得这年过的没滋没味的。”
这样讨巧的话刚出口,就惹的老太太一阵好笑,广白和花楹也跟着打趣儿。
“好了好了,就属你嘴甜。”老太太笑着说道,“快来这边坐,让我好好看看你。”郑东家起身上前,跪坐在罗汉床下的脚踏上。两人唠着闲话,无非是早年郑东家做大丫鬟时的琐碎事。其间,郑东家又将带来的礼物呈上,都是依着老太太喜好送的些稀罕物件,老太太很是喜欢。
听到帘子响动,郑东家急忙站起身后退几步,给二小姐见礼。
花颜乍然在福安居见到郑东家,不觉有些恍惚。郑东家上身穿着雪缎石榴花纹短袄,这一副笑模样,比在郑氏牙行鲜活也让花颜觉得陌生许多。
今儿不是例行来福安居请安,因此花厅内只有郑东家和素问几个大丫鬟,二小姐此来是遵云夫人吩咐,呈礼单给老太太过目。
“婉姐儿这几日有些消瘦,可是云意院小厨房不济事?”
二小姐这几日事忙,有几日没来福安居,老太太瞧着孙女面色憔悴禁不住心疼。
“回祖母的话,小厨房很好,祖母莫担心,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二小姐给老太太福身行礼,示意花颜将礼单呈给素问。
老太太看着二小姐身边的花颜,不由得对郑东家夸奖道:“秋桑看人的眼光一贯极好,这丫头还是你送到府里来的,你们也算相识一场,回头也说说话。”
花颜乖巧的上前,给郑东家见礼。
郑东家笑着道:“老太太,这也是她和咱们府上的缘分,如今能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确是个有福气的。”
这次来府里拜年,郑东家也带了许多年货特产,老太太便让素问带着她下去安置。二小姐冲花颜点点头,“你也跟着下去帮忙,不急着回来伺候。”
花颜感激的对二小姐笑了笑,又和老太太躬身行礼,缀在素问后面出了花厅。
等穿过月洞门,郑东家才有暇仔细打量花颜,见她与初见时判若两人,眼里哪儿还有半分拘谨。
“你倒是会给我找事,一忽儿送回去个绿柳,一忽儿又送过来三个花儿一样漂亮的姑娘,咱们牙行下半年可是热闹极了。”
花颜露出微微尴尬的神色,侧头看到素问居然翘着嘴角,她上前挽着郑东家的胳膊,笑嘻嘻道:“郑东家最好不过,绿柳没犯错吧,浣云姐姐如今怎么样。”
郑东家无奈的拍拍她的小脑袋,没好气的道:“你自去问她就是。”
说着话三人来到角门,七八个仆妇正往里搬东西,花颜定睛细看,在门外照看马车的可不正是绿柳。
几个月未见,瞧着长高了些,与车夫和仆妇们说说笑笑的样子还有当初在琅琊院当差的影子,只是等她转头时,往日粉嫩的小脸上添了丝风霜。
“孟姝!”
绿柳忍不住激动喊了一声,小跑着上前抱住她,“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呜呜...”
郑东家摇摇头,“咱们要在府里住一晚,你们姐妹见面不易,今晚也聚一聚,明日一早回津南。”
绿柳忙向郑东家道谢,也和素问见礼,花颜有心和郑东家说几句话,只是素问在跟前,也不急在一时,便携着绿柳去了小厨房旁的院子说话。
“......郑东家出面,在挨着牙行不远的街上赁了处院子,如今我也搬到那里,在浣云姐姐身前做事。”再次回到待了四年的唐府,绿柳来不及感慨就和花颜细细说了浣云近况。
月前浣云刚来过信,不过绿柳说的更细致,她们在津南落脚后买了几个下人,如今正筹备在年前开一家绣庄,至于暗地里要做的事都不急,人手上还要依赖浣云培养。
“周婆婆厉害着呢,现下我虽搬出去了还隔三差五找我训话,我也知道错了,以后只听你和浣云姐姐的话。”绿柳还是爱哭,抱着花颜狠狠哭了一会。
花颜一边安抚,一边觉得绿柳确实变化挺大,适才说了半天话也没过问她家里的情况。其实花颜一直有留意,她父母过的可不怎么好,两个哥哥都不是好的,见没了绿柳这棵摇钱树,又怎会善待他们?
总归是自食恶果,见绿柳确实没有别的想法,花颜也放心带着她去花厅外,等二小姐出来一并回云意院。
绿柳自然给二小姐磕头拜年,也拿了津南县有名的麻花等吃食分给梦竹几个,瞧着院子里众人的变化,绿柳将一丝羡慕埋在心底。
到了晚上,冬瓜特意置办了简单的席面,邀梦竹蕊珠明月到房里用饭,六个小丫头说了好一会儿话。中途花颜取出包裹踏着月色出门。
郑东家刚从云归院回来,客房内,花颜郑重的给郑东家磕头道谢。她虽是做的人牙子的行当,但确实是花颜遇到的第一个贵人,这几个月不管是替她留意舅舅的消息,还是收留绿柳和浣云,这份情都得记着,来日自当回报。
“夫人来信让我助你时,我是浑没料到你能这么快就在二小姐身边崭露头角。浣云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要的各色人手咱们牙行本就一直有留意,现下也只是多了浣云那边一个去处而已。
说起来浣云这个姑娘确实不错,别看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待人交际是十分熟络,绣庄的事都是她出面打理,进展很快。”
花颜展开包裹,里头是她得空儿绣的帕子做的衣裳,都是送给郑东家做谢礼的,“往后还需多仰仗郑东家,年后待大小姐出嫁,咱们也该去京城了。”
郑东家正瞧帕子上有意趣儿的花样,闻言叹了一口气,许久才道:“白日里在老太太那,我说来唐府是你的福气,只是也不知这福气能不能护住你,往后是荣华富贵还是......只愿你牢记夫人和老太太的爱护之心,一切以二小姐为重,她好,你才能好。”
郑东家因夫家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在外做事,对于府里主子的打算也知晓几分。
“奴婢谨记。”
花颜这段时间在云归院听了不少京城的秘闻,那些高门大户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后宅里说不尽的腌臜争斗。
比如外人并不知晓的,詹王爷的王妃和三皇子的侧妃有拐着七八个弯儿的姻亲,比如二小姐以后要嫁的九皇子,早早定下的未来正妃,是二品勋晖将军府蒋家的嫡幼女。
京城朝堂内,老皇帝在世一天就还是一潭死水,但水面之下,各方势力已盘根错节,正酝酿一场风暴。唐显的筹码,也在一步一步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