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一听这个名字,李宣心中就泛起一丝涟漪。
许是受到前身记忆的影响,此时竟蓦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哀于故人之变,情感的变质。
要知道的一点是,曾几何时他们四人青梅竹马,有过一段令人难忘的少年时光。
当年的京城三恶,外加一个腼腆可爱的花无恙,便组成了发誓要永远相互扶持的四人组。
如今,王二棒和六麻子都还在,花无恙却渐行渐远,乃至于清泉镇合谋刺杀李宣。
回想起来,属实令人生叹。
花家本也是京都人士,善于经商,本就是殷实之家。
早年前朝动乱,为保全家无虞,便动用积蓄资助了李家虎威军所部,因此与李家结怨。
后两家二代出生,幼年花无恙时常进出帅府,便与幼年李宣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
到了李仕泯搬空前朝国库,让出京都,退走平洲之时,花家随军同行,就此在睢阳县安了家。
虎威军被屠,李仕泯兵败平洲十里坡后,花家明哲保身,献上万两家财,得以免遭诛连,却也被“禁足”于清泉镇,算是一种变相的圈禁。
毕竟虎威军被定为反贼,花家作为其此前坚定的支持者,虽死罪可免,却也不再受朝廷信任。
前身在当年的屠戮中幸存下来,集结了父帅残部,进山为匪,竖旗秋神山,从此成了山贼,与他这位曾经深爱的白月光近在咫尺,却恍隔天涯。
然,花家并不甘心于蜗居清泉镇,多年来一直筹谋与朝廷冰释。
自知他们因李家而获罪,当也要因李家而翻身!
于是,在花家众人的合谋下,便伙同平洲府令骆春制造出了骗婚的一幕,清泉镇花府谋杀李宣。
前身因此被俘,死于花无恙的三记花瓶攻击,接着...现在的李大当家便来了。
若在此之前,没有前身的记忆,李宣对自己这个前身的白月光倒是丝毫没有印象。
但在周礼洪事件后,他记忆全然恢复,此时再听“花无恙”这个名字就难免有些感触。
既有怅然,又渐生恨意的那种。
曾经发誓要执子之手的恋人,却成了欲置他于死地的凶手...
“对,就是这个贱人!”
六麻子目光中透露出冷漠,沉声道:“当年大帅阵亡之后,咱们数次邀请花家与我们一道撤离,可他们断然拒绝,还自顾上交钱财获得了免罪,只是被圈禁在清泉镇。”
“估计那时候起,花家就已经有了异心。本以为花家就算不愿再与咱们虎威军为伍,亦不会起什么杀心。殊不知,竟与官府联手设局,导致少帅数月前被俘,此乃赤裸裸的背叛。”
“咱们不去找他们也就算了,这贱人居然还敢主动上门?哼,简直是恬不知耻!少帅,此女再不堪信任,不如让属下带几个人砍了她算了。留她花家,只怕以后还会对我们不利。”
李宣深思着,却摇头叹道:“花无恙确实该杀,但...暂不宜杀,且不易杀!单说一点,清泉镇一事后,本王不死,她已知自己的恶行暴露,为何还敢找上门来?”
“她既敢主动上门,就说明她有后招,料定我们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她能明着出门,只怕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再者,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是如何知道彦祖的身份,何时得知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实际上李宣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晋阳县征明楼之时,他登上二楼的间隙,碰到了一个古怪的侍女。
当时没有前身的记忆,他认不出对方。
现在回想起来,却非常明了。
那侍女便是花无恙的贴身心腹,与花无恙形影不离。
那时出现,恐怕就是在试探李宣能不能认出她,结果李宣却对她像陌生人一样。
不出意外的话,花无恙当时也在现场,并指使侍女现身试探。
由此,也证明了一点,这个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有失忆的可能...
指使侍女出现,便是为了验证。
那么,她此番胆敢堂而皇之地出现,不惧怕虎威军的杀心,除了身后有了新靠山之外,或许也因为李宣失忆的缘故。
一个失了记忆的人,岂非是最好骗的?
但花无恙想不到的是,长风街事件后,李大当家又“回来”了!
李宣露出了一丝冷笑。
六麻子沉吟了些许,似乎也不难想到花无恙洞悉隐秘的原因,开口道:“此女能洞悉少帅身份,其实并不奇怪!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大帅离京后,方才相对散开。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了,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
“她只需通过微小的习惯,语气举止,就不难猜出猫腻。就好比我看少帅,就算蔡坤和五姑娘的易容术再高,我亦可一眼认出你!”
李宣叹笑道:“好吧!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六麻子回道:“昨夜我部大队前往梧桐县,安葬周叔家人的遗体。目前仍在半路,斥候传来信报,花无恙的马车就跟在队伍后方十里,不近不远。”
“哦?她自己一人?”
“另有一名蓑衣客在前,两骑士在侧。”
“官府的人?”
“不像,倒似江湖人士。”
“她派人向队伍通传,要求见我?”
“是。”
听此。
得到六麻子肯定的回答,李宣蓦然眼前一亮,微妙道:“这么说来,她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本王就是李彦祖了!”
六麻子皱眉:“怎么说?”
“她若确定我是李彦祖,就不会跟着队伍去见我,应该是来公主府,不是吗?”
“这...好像也是。她若确定少帅的身份,并掌握少帅的行踪,不应该跟去梧桐县。因为少帅根本不在队伍中,她应该来公主府!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她虽得知彦祖哥的身份,但并不知少帅没有前往梧桐县?”
“有可能!但在未知的情况下,她亦无需亲自前往。她跟着队伍去,便说明其实她也不太确定。毕竟...当时在征明楼,即便她认出了我,亦不代表我就是后来的李彦祖,她仍需证据!只因彦祖哥与李宣的容貌截然不同,她仍需近身确认!”
“那少帅打算怎么办?见或不见?”
李宣想了想,浅笑道:“见!为何不见?也是时候去见见这位故人了。本王倒想看看,她远离虎威军之后,找了个什么样的靠山,有没有资格让本王暂且饶她一命!”
“再者,也该是验证我们成果的时候了。别忘了,本王为何会要高调抄了叶家,又为何要制造魏王与彦祖哥的对立!”
六麻子道:“知道。魏王与彦祖哥对立,魏王负责吸引火力,彦祖哥负责运筹帷幄,暗查当年的参与者。叶家遭遇大难,他们的党羽为自保,必会设法置魏王于死地。”
“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些人不敢明着来,必会试图勾结与魏王有深仇大恨的彦祖哥共同谋事。届时,谁想让魏王死,谁又想巴结彦祖哥,谁就是我虎威军的敌人!”
李宣点头,“既知如此,此番魏王只带了百余人前往梧桐县,那些人肯定会认为是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咱们岂能不出现?速去安排,天大亮前抄近道赶去与二棒子汇合,顺便会会花无恙。”
“是。”
六麻子快速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