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元丰七年六月,神宗皇帝在朝野臣民或不解,或了然的心情下,当廷颁布圣旨。
“开府仪同三司、彰武军节度使、延安郡王赵佣,性格稳重、聪明慧敏,勇毅果敢...”
“其中多赖于其母贤妃朱氏品行端方、教导有成,即可进封朱氏为德妃。”
“盖因赵佣之才德深受皇后大娘娘喜爱,着即延安郡王侍奉跟前,以全母子之情。”
圣旨内容不多,但是其中所透露的情况不小。
先是表彰了赵佣的才德,然后加封了其生母朱氏,最后更是将赵佣的抚养权,过继到了皇后向氏的名下。
这明晃晃的给赵佣铺路的表现扑面而来,让不少费尽心机,准备在其中挑事儿、找事儿,支持其他宗室子的大臣心里一沉。
他们已经明白神宗皇帝心里认准的储君人选是谁了,这个结果并不难猜,只不过没人想到神宗皇帝竟然放着成年的兄弟,而选择一个幼主。
一个国家最为忌讳的就是君弱臣强,如今新政派大势已成,按理说,神宗皇帝应该选择一位成年宗室子,来抗衡日益强大的新政派。
若是赵佣上位,恐怕又会出现一个皇帝傀儡,到时候中枢之内韩党加新政派占了百分之八十,想要破局还是不可能。
他们保守派这十几年来,已经被韩明等一干人压得死死地,本以为能趁机揭竿而起,掀了新政派的执政。
可要是如此发展,接下来他们保守派还是一辈子被压制的命。
馆阁校勘,历史馆检讨、着作佐郎邢恕在不少人的暗示下,颤颤巍巍的出列行礼。
“陛下,延安郡王赵佣虽然才德兼备,但年岁尚幼,怎可离开生母侍奉大娘娘近前。”
“况且母子情深,乃人伦之礼,陛下不应横加干预,以坏母子之情。”
好家伙,邢恕这番话倒是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惜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邢恕这话无非就是不想让赵佣过继到皇后身下,这样一来,凭借着一介贵妃之子,想要依靠母党的势力登位,那根本不可能。
要知道历史上赵煦能顺利登位,可是太后大娘娘沈氏联合宰相王珪出面,亲自定下的。
这一回,有着神宗皇帝和皇后向氏背书,再加上韩明等一干能臣托底,赵佣的皇位那是稳得不能在稳了。
“邢佐郎此言差异,陛下为天下臣民之君父,皇后当为天下臣民之君母。”
“莫说一个皇子,只要大娘娘乐意,整个后宫的皇子都要奉其为母,尊称母亲。”
“现在只不过要求延安郡王侍奉近前罢了,有何不符规矩?!”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珪出面反驳对方。
这位老爷子也是当年‘四相簪花’的代表人物之一,如今韩章、陈升之相继逝世,就剩下他和王介甫两个人了。
陈升之老爷子是元丰二年走得,当时在床铺上最后一口气,还是担忧元丰北伐的情况。
直到听说前线大捷,老爷子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人世。
当初声名远播的‘四相簪花’的人物,只有王珪和王介甫还活着。
这俩人现在也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有一天算一天,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会活到什么时候。
只不过比起原时空中,后半生郁闷的王介甫,现在的老王同志因为新政得以顺利推行,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很不错。
“王相公所言甚是,天下臣民皆有侍奉君母之义务。”
“况且陛下也没有强行分开德妃娘娘和延安郡王殿下,只不过要求小殿下尽儿臣之责,有何不妥?”
“邢佐郎作为馆阁校勘,难道连这点人伦之礼,责任义务都搞不明白吗?!”
司马君实有些不屑的嘲讽一句,继续端着玉笏写写画画,好像刚才出言嘲讽的不是他一般。
看着自己选出的托孤大臣如此给力,替自己反驳这帮家伙,神宗皇帝心里郁结稍缓。
“人伦之礼看样子邢佐郎还是要好好看书,读懂其中的奥妙才是。”
邢恕(生卒年不详),字和叔,郑州阳武(今河南原阳西)人,宋代官员。
邢恕早从二程学,出入于司马君实、吕晦叔之门。
登进士第,补永安主簿。
熙宁年间,荐为崇文院校书。忤王介甫,出任知延陵县。
熙宁十年(1077年),复为校书。
元丰二年(1079年),任馆阁校勘,历史馆检讨、着作佐郎。进职方员外郎,谄事蔡确。
哲宗立,迁右司员外郎、起居舍人。黜知随州,改汝、襄、河阳诸州府。
蔡确得罪,恕亦责监永州酒税。
绍圣初期,哲宗亲政,擢宝文阁待制、知青州。召为刑部侍郎,迁吏部尚书兼侍读,改御史中丞。
元符中期,出知汝州,徙应天府、南安军。
徽宗立,言者论其矫诬,责为少府少监,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蔡京当国,复起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改泾原路,擢龙图阁学士,徙知太原、永兴、颍昌、真定等州府。
后被夺职,卒年七十。
邢恕天性趋附反覆,为司马君实客即叛司马君实,附章惇即背章惇,后又为蔡京心腹。
人品固不足道,而其学渊博,擅长文章,论古今成败事,有战国纵横家气。
简单来说,邢恕就是一个有才无德、趋炎附势的人物。
原本他一开始就是靠着司马君实才得以上位,后来看到吕晦叔有权有势,就又投效吕氏。
再后来蔡确、章惇起势,他又左右横移,在新政派和保守派之间反复。
因此司马君实这样一个保守君子,一点不待见他,故此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讥笑之意。
而韩明则是一副饶有兴趣的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邢恕,这个历史上反复横跳的人才。
本想开口声援一波邢恕的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的蔡确,看到几位中枢大佬都呵斥对方,不由得脸色悻悻,不敢开口。
“蔡相公,邢恕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您不会很看好他吧?”
韩明看到身侧有些面色变换的蔡确,笑眯眯的小声‘提醒’道。
蔡确脸色一变,立马讪笑两声:“韩相公说笑了,下官无非就是看在同僚之谊罢了。”
蔡确是依附王介甫登上中枢高位,而王介甫是吃了韩明的政治资源和权力支持,才手捏三司大权,进入中书门下政事堂的。
因此对于韩明这个爹中爹,蔡确只能尴尬一笑,不敢呲牙。
“蔡相公不必惊慌,依我看,延安郡王比起那两位咸鱼王爷强多了。”
韩明的声音虽低,但是周边的中书门下大相公都听的一清二楚。
知晓韩明也是支持神宗皇帝这道旨意,他们心理稍安,立马纷纷出列炮轰邢恕。
看着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邢恕,韩明无奈一笑,保守派推出这么一个小棋子出来,可真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