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想容求助地看向绯晚。
绯晚不慌不忙起身,笑道:“吴姐姐今天是不是没吃枣泥馅的月饼,嘴巴都不甜了呢。昨儿在我那里不是还说了一句腻死人的话么,不如说给陛下听听,让陛下笑话笑话你。”
绯晚的面子皇帝自然给。
便温言道:“什么话?”
吴想容说不出来。
因为根本没有这事。
绯晚妙目流转:“吴姐姐不好意思了,不肯自己说呢。昨儿她问臣妾,问天上的月亮和陛下相比,有什么区别。臣妾想了半日,没想出来。陛下您猜吴姐姐怎么说?”
怎么说?
皇帝稍微好奇,“哦?”了一声。
自古以来,人常把皇后比作月亮。
乾为天,坤为地,日为乾阳,月为坤阴,天子合该喻以太阳。
怎么吴想容还将他跟月亮作比呢?
却听绯晚笑道:“吴姐姐说,区别便是,月亮在天上,而陛下您,在我们所有姐妹的心里头。”
吴想容:“……”
昭妹妹是真能编啊!
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满殿嫔妃们都跟着笑起来。
“吴姐姐真有趣!”
“说的正是呢,陛下可不就在咱们心里么。”
陈贵人等一些依附绯晚的人,可劲儿夸了起来。
吴想容冷汗稍减,暗道总算过了关。
只见御座上,皇帝低沉笑了几声,虽然很是克制,但眼见着是高兴了起来。
“吴氏,你果然是枣泥馅月饼吃多了。”他笑道。
吴想容厚着脸皮撒娇:“陛下您只说,嫔妾的嘴巴甜不甜?”
“甚甜,当赏。”
“那您要赏嫔妾什么?”
“就……”皇帝略略沉吟。
视线扫过面前的酒菜,刚想赏吴想容一道菜。
绯晚直接离席,款步上前:“陛下,臣妾有个主意。”
“哦?”
“吴姐姐侍驾甚久,敦厚淳朴,赤子之心,您若真要赏她,不如就晋一晋她的位份,可好?”
皇帝笑意加深:“昭妃为你的吴姐姐讨封?”
旁边虞素锦替长姐捏了一把汗。
她刚佩服绯晚哄皇帝高兴的本事呢,正准备趁着皇帝开怀,努把力狐媚一下,把思妃抢夺过去的帝心给拽回来,却突然听到长姐这么说……
她离皇帝近。
明显感觉到皇帝气场略变。
虽然他笑得更深了,可……分明是觉着绯晚僭越了啊!
长姐啊长姐,你最近提拔了刘选侍为刘常在,提拔了陈才人为陈贵人,还有我荣升三级,已经够扎眼了。
还要公然给吴氏讨晋级。
是不是拉帮结派太过了,惹陛下猜忌了啊!
却见绯晚提裙,跪在了御前。
含笑朗声说道:“臣妾不光要为吴姐姐讨封,还要求陛下恩典,给庆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惠妃娘娘、顺妃娘娘、康妃娘娘或封或赏。只因这段时间以来,宫中事务都靠几位娘娘照料,臣妾亲眼见着各位的辛苦。
另外,像吴、陈等经常侍奉圣驾的,若能趁着中秋佳节,得到封赏,大家同乐也好。
还有,就算是最近未曾侍驾的姐妹们,如吴姐姐所说,大家也都是将陛下放在心里的,陛下不如一起赏了,岂不是好?”
原是这样么?
殿上诸嫔妃不由雀跃,都去看皇帝。
而皇帝的笑意,也达了眼底。
他就说,昭卿是个有分寸的!
笑嗔:“昭卿,你倒是周全,人人都被你考虑到了。”
绯晚娇笑:“臣妾可不是乱讨赏,只因有个缘故。”
“是何?”
“陛下,昨夜臣妾去礼佛,有幸得见太后。只见太后娘娘凤体祥和,已经比当初好了不少。可见是陛下和合宫姐妹们孝心感动天地,福佑太后。这样的大喜事,难道咱们不该欢庆么?”
皇帝拍案大赞:“昭卿言之有理!”
于是当即口头下旨,封赏后宫。
赐庆贵妃百年人参三棵、西域雪灵芝一柄。
贤妃、惠妃晋贵妃。
顺妃、康妃、昭妃各赐金五十两。
吴想容晋贵嫔。
樱选侍养胎有功,晋容华。
合宫嫔妃本月一切供应加倍,另赐银每人三十两。
旨意一出,满殿人都是欢喜不已,齐齐离座谢恩。
一时间山呼万岁。
贤妃更是喜出望外。
没想到绯晚一番花言巧语,竟然让她晋成了许久未得到的贵妃之位。
就算晋封高位需要专门的诏书和册封礼,但口谕都有了,那些还会远吗。
又有绯晚及时提建议,让几位晋封的嫔妃和她在同一日行册封礼,让钦天监重新看日子,选一个对大家都好的良辰吉日。一起册封又热闹又隆重,而且还能省去许多开销,当即就被皇帝准奏了。
且不说殿上一片欢喜。
许多人暗暗感念昭妃娘娘的周全,能照顾到每个人。
那边虞素锦已经惊讶又惊讶。
心里头把长姐佩服得不行不行的。
只要跟定了长姐,真是能学到好多,也能捞到好多实打实的好处!
“夫人当年真是脑袋坏掉了,这么厉害的亲生女儿不去找,把个蠢货养女当宝似的养大,呵!”
她心里头暗笑嫡母虞夫人糊涂。
可也暗暗感念这样的阴错阳差。
不然若真是绯晚从小长在虞家,有个这么厉害的长姐压着,她哪里有进宫享受荣华的机会。
虞素锦决定今天回去以后,认真把宫宴前后的事都复盘一下,好好品味长姐的一举一动有何深意和效果。
从桂树林边,及时揣摩到皇帝不耐烦贤妃思妃争执的心意,三言两语劝走了君王。
到大殿上四两拨千斤,不动声色把思妃痕迹抹去,引着皇帝和满殿人投入到新的话题之中。
以及搬出太后来,让皇帝大张旗鼓“行孝”,封赏的却是自己的女人……
哪件事都值得她好好学!
“这样热闹啊。”
忽然,半开的殿门外,走进一行人。
让嫔妃们意想不到。
大家停了庆贺说笑,愣怔安静一瞬。
不知是谁反应快,说了一声“太后金安”,众人便纷纷反应过来,陆续蹲身下去,齐称“恭迎太后”。
表面的恭顺,遮掩着暗中的疑惑。
大家不懂为何还没痊愈、说过不来晚宴的太后,为何突然出现。
更不懂太后的身边,为什么跟着同样说过不来参宴,要安静养胎的樱小主。
皇帝在嫔妃们行礼之后,才从座上起身。
太后已经被芷书扶着,走到大殿中间了,他才迎上前。
含笑:“太后若要来,怎么不提前叫人禀报一声,朕好去接您。”
太后笑道:“原是赏月,随便走走,遇见樱选侍聊了起来,不知不觉走到附近,就过来瞧瞧热闹。”
宫人迅速安了桌椅,让太后与皇帝一起坐在上首。
御座旁安顿的虞素锦连忙溜走,坐到绯晚旁边去了。
曹滨在旁提醒太后:“您老不知道,刚才陛下晋了樱小主为从四品容华了。”
“哦?”
太后随即笑了,“这也该当,樱容华很好。”
仿佛当初将芷书丢进冷宫的不是她。
贤妃在旁笑:“哟,樱妹妹什么时候得了太后青眼了?可真羡煞我们。”
芷书站在太后身边,道:“从前是嫔妾无礼,冒犯了太后。适才偶遇,太后不计前嫌,待嫔妾很是慈祥,嫔妾很感激。”
太后笑道:“以前你冷硬太过,哀家其实也是糊涂了,错怪了你,还有昭妃。其实,你们都是好孩子。”
大家听了都纳闷。
不知太后如何改了脾气。
难道是养病一场,反而把脾气养好了?
但她这样慈善,皇帝自然也给面子,让人奉茶奉酒,殷勤侍奉。
康妃早就盼着的戏,终于有了机会上场。
太后来了,正好热闹热闹,锣鼓便敲了起来。
大家吃酒看戏,谈笑满堂。
思妃月下独舞的插曲,便彻底揭了过去。
康妃听得兴起,忍不住跟皇帝炫耀。
“陛下您听着怎么样?这可是京里现在最火爆的戏目《凤归巢》里,最热闹的一段了,讲的是战事平、天下定、龙凤呈祥的大喜事。您瞧瞧她们的唱念做打,那身段,那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啊!啊啊!”
她说着说着,陡然尖声惊叫起来。
直愣愣瞧着御座旁边。
惊得满堂人都瞅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瞅过去。
“啊!”
“哎呀!”
惊叫顿时此起彼伏。
站在太后旁边侍奉,挨着皇帝的芷书皱了皱眉。
“你们都瞧我做什么?”
吴想容跳起来:“樱、樱妹妹你……你脚下好多……好多血!!”
皇帝霍然站起。
脸色难看。
“樱卿你……”
芷书低头看了看自己,“哪来的血?我没受伤……裙子上有血?”
她一脸茫然。
抬起头,正要对皇帝说什么。
却忽然脚下一软。
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叫太医!”
皇帝的声音微微颤抖。
芷书被宫人七手八脚抬到宴会正厅的偏厅去。
两个太医匆匆赶来。
其中一个正是日常给芷书安胎的楚青木。
把了脉,他面色凝重。
皇帝怒喝:“到底怎么了,说!”
楚青木跪在地上,犹豫不言。
另一个太医奉命上前再诊。
很快也趴在地上,磕头禀道:“陛下……樱、樱小主她……滑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