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瑞兽香炉腾起袅袅沉香,
玄翎摩挲着玉扳指,目光扫过阶下诚惶诚恐的钦天监:
\"爱卿观天象时,可曾见到吉兆?\"
钦天监膝盖一软,瞥见御案上摊开的《天官书》,
\"皇上圣明!昨夜紫微垣大放异彩——'帝星辉映,鸾凤归巢'之吉兆!\"
玄翎唇角微扬,指节轻叩。
\"既如此,卿便拟道奏折呈上来。\"
翌日晨钟未歇,慈宁宫已跪满众妃嫔。
皇太后捻佛珠的手突然顿住:\"钦天监说紫微星动?\"
\"正是。\"端皇后凤眸含霜,
\"母后,盛氏若再入宫,岂非坐实民间'宸妃二进宫'的浑话?\"
嘉妃附和:
\"皇上发了赐婚诏书,再撤回,那得多大的笑话啊!\"
敦妃道:“哪儿有废妃再回宫的道理?”
德妃抱着予卿轻声道:\"皇上自有圣断。\"
\"圣断?\"端皇后冷笑,
\"德妃妹妹守着予卿久了,怕是忘了宫规森严?\"
五更鼓响,养心殿外忽起喧哗。
福公公捧着钦天监奏折呈上,
\"皇上,冯相带着二十余位大臣...说要死谏...\"
玄翎肃声道:\"取尚方剑!\"
朝阳初升,鎏金剑匣在丹墀上折射出血色。
薛统领剑锋扫过众臣乌纱:\"皇上有旨,妄议宫闱者——斩!\"
冯相巍然不动:\"老臣三朝元老,今日便要看看这尚方剑...\"
话音未落,忽见宫墙外惊起漫天寒鸦。
钦天监奏折中勾画的星图,正与天际突现的一抹彗星重合。
其他大臣都离开,就连冯宰相也被扶着走了。
唯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谏官依旧磕头高喊着,“皇上,古往今来红颜祸水.....”
殿内,玄翎威严道:“将吴明这个迂腐的老东西就地正法!”
\"皇上三思!\"章太傅在旁劝道。
玄翎脑中浮现出那夜关雎宫里,盛熙颜读史书说,
\"悠悠众口止绝于耳,堵不如疏。\"
消了消气,\"来人,先将吴明...押入天牢。\"
两日后,铅云低垂。
武安侯府门前,玄翎一袭鸦青蟠龙衮服,在护甲队的簇拥下踏下銮驾。
身后还有奏着乐曲的仪仗队。
齐宴跪地相迎,见帝王目光如炬,似要将他看穿。
玄翎淡淡道,\"起来吧。\"
目光扫过侯府门楣,
\"听闻你造了座与鄂王府一模一样的竹园?\"
齐宴垂首:\"臣...臣只是想让阿颜住得舒心些。\"
玄翎眸色一沉,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就你会讨那丫头的欢心?!
走到竹园门前顿住——园中空寂,唯有两只雪兔蹦跳而过。
\"父皇!\"
将将突然从花丛中钻出,扑进玄翎怀中,
\"我可想坏您了!\"
玄翎抱起他亲小脸蛋,“宝贝,父皇也好想你。
将将小手捏他脸,
“父皇你怎么瘦了?是不是想我和母亲没用好膳食呀?”
“是啊,父皇紧赶慢赶来接你们回宫。”
将将搂着他的脖子,“太好啦!”
\"你母亲呢?\"
\"母亲去药房了!父皇先看我射箭好不好?\"
虽然玄翎急切想见到盛熙颜,但不忍心坏了将将的兴致,
“好啊。”
东边药房内,盛熙颜正专注称量药材。
花夏慌慌张张跑来:\"娘子!皇上来了!\"
秤砣翻倒,药粉洒了一桌。
盛熙颜起身时,绣鞋绊倒了药碾,发出清脆声响。
望向窗外,细雨已悄然飘落。
“回竹园去。”
\"娘子为何要走?可以在这里等皇上来啊。\"大雌不解。
盛熙颜并未言语。
她离去时,玄翎正踏入药房。
一看这里就是齐宴专门给盛熙颜布置的地方,
一大排小抽屉药柜子,上面还有标签纸,捣药秤砣煮药的器具一应俱全。
喉间泛起苦涩:\"朕有愧...竟从未为她做过这些。\"
齐宴低声道:\"阿颜或许已经回竹园了。\"
细雨渐密,竹叶沙沙作响。
玄翎站在竹园门前,轻叩门扉:\"颜颜,开门。\"
屋内寂静无声。
\"朕知道你在里面。\"他声音轻柔,\"咱们谈谈好吗?\"
门内传来细微响动,女子的幽怨声入耳,
“皇上既然已经将熙颜赐婚给武安侯,还来做什么?”
\"朕错了。\"玄翎面容憔悴,声音哽咽,
\"颜颜,朕以为能做到放手,实际上根本无法放开你。\"
盛熙颜眼眸已被泪水淹没,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请皇上恕罪,熙颜不喜后话。
既然皇上已然赐婚,那民妇自当遵命出嫁,如此一来,不至于让皇上的金口玉言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颜颜,朕早已命钦天监上奏祥瑞之兆,这才前来迎你入宫。
此刻侯府之外,仪仗队伍排列整齐,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朕会带你游遍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让百姓们目睹你的风采。
待回宫之后,朕便昭告天下,正式册封你为宸贵妃,朕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屋内时不时几声轻微啜泣声。
刹那间,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扇屋门依旧紧紧关闭着。
屋内,盛熙颜静静地倚靠在门边,轻咬着嘴唇,心中思绪万千。
这几日,她一直在思考,如果玄翎来找她,应该如何应对。
起初,她想若是见到他,两人好好谈一谈。
可此刻,玄翎就在门外时,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让她完全不想好好交流。
屋外,廊檐上的雨滴不断地坠成水花。
福公公手捧着一件厚重的披风,匆匆忙忙地赶到玄翎身边,
“皇上,这雨下得太大了,您快披上披风,莫要着凉了。”
刚把披风放在玄翎肩上。
帝王推开他,走下台阶,径直去了院子中央。
笔直地站立着,任由雨水无情地浇打在身上。
不一会儿,鸦青衮服被彻底湿透,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但他目光始终凝视着紧闭的屋门。
“皇上!万万不可啊!您的龙体尚未康复,怎能这样淋雨呢!”
福公公急得高声呼喊。
侍卫们纷纷围拢过来,迅速撑起一把把明黄色的锦伞。
玄翎大声呵斥:“都给朕退下!”
侍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停留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退下!朕的话都听不懂吗?”
玄翎再次怒喝。
侍卫们吓得纷纷收起锦伞,缓缓向后退去。
福公公急忙跑上台阶叩门,跪地磕头哭道:
“娘子,皇上大病初愈,要半月才能恢复,这才五日,来之前还在龙榻上,惦记您赶着出宫。
您快出来见见皇上,奴才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