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撑着油纸伞,慌张失措地在庭兰居的青石板上提着裙裾小跑着,就算裙摆被溅到了泥子她也不管不顾。
直到离开庭兰居后,她则靠在假山上,在雨中一点一点地平复呼吸。
她在想,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谢凌怎么会喜欢她的?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这辈子才阴差阳错地喜欢上她的,还是说,前世他也藏了对她的情意?
但很快阮凝玉便在心里反驳了后者。
前世百姓人人皆知他与许清瑶缱绻羡爱,形影不离,相反,她臭名昭着,人人唾弃,所以她又怎么会痴心妄想地去觉得前世的谢玄机也爱慕她呢?
再者如若他前世爱慕她,那么为何谢玄机三番五次地派刺客追杀她,屡屡置她于死地?又为何要放任他的夫人随意折辱她,甚至杀了春绿替他的发妻报仇呢?
就连她那不过几岁的小公主,也未能幸免于难。只因宫人看护疏忽,吸入了乔装成宫女的刺客身上携带的噬心香,就此夭折殒命。
这噬心香,乃是西域特有的剧毒香料,在大明境内几乎难觅踪迹。
而放眼整个京城,只有谢首辅才有能力取到这种噬心香。当时恰好逢谢凌出使西域,虽然没有证据,可阮凝玉不得不怀疑,她女儿的命也是被谢凌给夺去的。
于是这个设想便被她否定了。
阮凝玉满心惶然,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谢凌的这份情意。
她难以接受,那个向来最是老古板的谢凌,又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个轻浮妩媚的表姑娘动情呢?
是她今夜魔怔住了,还是谢凌疯了?
她明明,明明从头到尾都是将他视为她景仰敬慕的兄长的啊……
夜里,阮凝玉脊背靠着假山,却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因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而在细微地抖着。
阮凝玉淋了雨,最后是双眼茫然地回海棠院的。
她这样回来的时候春绿和抱玉都被吓到了,以为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受了惊吓,便忙去准备药汤给她沐浴。
抱玉见给小姐脱了衣裳后,可阮凝玉还紧紧攥着她的左手。
无论她们怎么劝,沐浴的时候阮凝玉还是紧捏着手不放。
沐浴完后,春绿和抱玉又喂她喝了姜汤,便扶着她去拔步床。
春绿以为她是回来路上遇到了鬼,她们对这些比较迷信,何况阮凝玉回来的时候脸全是白的。
于是春绿放心不下,搬来了个凳子过来就守在床边给自家姑娘守夜。
“小姐,你不要害怕,今夜奴婢在小姐身边陪着。”
阮凝玉却笑了出声,这个傻丫头,真当她在外面碰上了邪祟么?
春绿替她放下了烟色的罗帐。
可直到春绿熬不住长夜在床边打着瞌睡时,阮凝玉听着她的呼吸声,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里在地上闪着光的金叶簪,以及雨声里谢凌那道冷如霜雪的声音,始终在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
这时,她这才缓缓松开了她今夜一直紧攥的左手。
只见掌心摊开,里头的纸条已经被水濡湿了一些。
夜里,阮凝玉的脸依旧没什么血色。
晚上她在谢凌屋里太过紧张,竟叫她把那写着字的纸条给落下了,等她发觉时,书瑶早已进了书房,她根本就来不及将纸条重新放回那个酸枝木盒子。
阮凝玉躲在被衾里,睫毛微颤。
可这纸条,已经被打湿了。
看来,她得临摹下谢凌的字迹,造出一模一样的纸条出来,再找个时机,趁谢凌发现之前,将纸条放回那个酸木枝盒子,以瞒天过海。
她就当从未发现过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