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听着倒是有些真情实感的样子,想到内宅之中,尤其是赵盛还是当人阿兄的,想来也是不好管弟弟房里的事儿,邬医师的面色缓了许多。
眼神一瞟看到一旁听到柳曼蔷没事整个人松懈下来几乎站不住的赵述,他又忍不住生气,可自己不过是个外人,还是请来看病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又道:“二老夫人这病...还是注意着些,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就别见了吧。”
对于一个医师来说,这话就已经很是逾越了,可他到底为柳曼蔷看病多年,得了她不知多少赏钱,总归是有几分情分在的,不过他能说的也就到这儿了。
再说,他就不用继续在这一行做了。
“是是,邬医师说的极是。”
赵盛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反而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原先是我不晓得,如今知道了,自然会好好约束的。”
“恩,让人同老朽回去取药吧。”
“来人,送邬医师!”
赵盛微笑着看着几人的身影走远,再也听不到脚步声,这才猛地转身狠狠一脚踹在赵述身上,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变为暴怒。
这突然的一下踹的赵述措手不及,直接摔在地上,心中一个咯噔,本能令他双手抱住脑袋,蜷缩着求饶:“阿兄,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
可惜这点子求饶在哪里能熄赵盛的怒火?劈头盖脸的一顿无声狠踹落在赵述身上,院中的奴仆们个个眼睛盯着自己的脚面,恨不得连耳朵都捂起来。
不知踹了多少脚,赵述连抱头的力气都没了,胳膊虚虚的勉强挡在脸上:“错..错了...阿兄...我...错了....”
赵盛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蹲下身将他的手拨开,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可更多地却是狠戾:“老二,钱氏,你若管不好,那我就亲手了结了她。你那个庶出的儿子,你自己个儿想宠便在你自个儿屋里宠,若是敢坏了咱们家的大事儿,他便守关去吧。”
好歹也是自家的血脉,亲手弄死有些下不去手,送他去报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不...”
提到儿子,赵述浑身一震,不住地摇着脑袋,眼里满满全是哀求,如同一条被人打的半死不活的老狗,匍匐着拽住赵盛的衣角哀求:“峥儿,峥儿吃不了那个苦的,峥儿自小从文,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呐阿兄,阿兄别送他去,你,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他和钱氏。”
赵峥是他头一个儿子,还是在赵玥出生之后足足七年他才敢生的儿子,他抱过最多的一个孩子,就是赵峥,最最喜爱最最用心的孩子也是赵峥。
守关这样的苦差事,他怎么舍得这个最最喜爱的孩子去?
阿兄这是要他的命啊!
“阿兄,钱氏,都怪钱氏,这事儿就是她搞出来的,同我和峥儿无关呐阿兄!”便是柳曼蔷快死了都没有红过眼睛的赵述此时竟鼻涕眼泪的哭了起来。
赵盛知道,这个弟弟一向对他那个庶长子极为宠爱,这些年没有成功逼着柳曼蔷将赵峥记在名下成为嫡子,心中一直觉得有亏。
“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盛恨不得将弟弟的脑袋扒开来瞧瞧里头装的都是什么东西:“纵容妾室出身的生母欺辱他的嫡母,这就是他读了这些年书读出来的?”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妾室,在正室跟前,就该跪着!”
身为嫡子,赵盛自然也厌恶庶出,姬妾就是玩物,玩物敢跟主子跳脚,直接打死就是了。当年他阿娘可没少被那些姬妾气到。
“阿兄...”
赵述最讨厌旁人提他的峥儿是庶出了,可眼前的人乃是他一母同胞,又一贯强势的阿兄,他能怎么样?
“阿兄,峥儿他是不知道这事儿,这事儿同他无关呐,你说这话叫旁人听了,岂不是要毁了他的前程!”
“前程?”
赵盛气笑了:“咱们家正经嫡出女儿同清河崔氏生的嫡子如今可就在长安城里头做大理寺少卿呢!”
他伸手在这个蠢弟弟脸上拍了拍:“你阿兄我在这地方待了一辈子,刀山血海的保住一条命,到如今也不过是个正六品上的长史。可你那嫡亲的外孙,如今不过二十二,便已是正四品下的大理寺少卿了。你猜猜,若是玥儿知晓了你这些年是怎么对她阿娘的,钱氏是怎么欺辱她阿娘的,你那个庶子还想有什么前程?”
胆子不是一天养肥的,其实赵玥刚开始出嫁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么过分。
可清河到底山长水远,崔氏的规矩又大,赵玥哪里能丢下一家子事儿和人跑回来娘家?
每回赵玥的人送节礼来的时候,他们都担心柳曼蔷会不会同来人说些什么告状的话。
渐渐的他们发现了,柳曼蔷为了不让远嫁的女儿忧心,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总说自己身体好,日子过得也舒心之类的,这才叫清河那边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赵述自然是知道自己那个外孙如今很是出息,在大理寺做少卿了。
可是那又怎样?
崔辩叙姓崔,他赵述姓赵!
见他面露不屑,赵盛亦是无奈,亲生的弟弟,总不能真活活打死吧?那他日后还如何去地下见阿耶阿娘?更何况,当年若不是他不放心庶出的老三娶柳氏,也不会委屈了亲弟弟娶那么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来!
这些年赵述身边莺莺燕燕的不断,平白花费了府中不少银钱,他不也因为这事儿心中有愧,从未说过他半句?
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了。
赵述心中不忿,花天酒地的玩女人可以,可若是耽误了正经事,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看了一眼左右,见奴仆们都离的远远的这才俯下身压着声儿开口:“你别忘了,咱们家筹谋了多少年.....若是柳曼蔷死了....”
赵述脸上的凄惶与不忿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惶恐和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阿兄放心,柳氏的院子日后绝对无人敢随意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