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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局政治处沈铮方主任把陆自明叫到办公室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像做梦一样。怎么可能呢?市委组织部要选调自己?自己也不在政治处任职了呀,怎么还会点名要选调自己?

“自明,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能进组织部,而且是干部一处!建设系统千把个干部,能有这种机会的多少年才出一个!你真是运气爆棚!”沈铮方说道。

陆自明当然是喜出望外,本来正在发愁如何应对陈晓明、楼冠中接下来可能的打击,现在翻身一跃,跳到市委组织部,还有谁敢动自己一根毫毛?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要表现稳重,问道:“沈主任,那降为副科级使用,这个要多长时间呢?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正科级岗位呢?”

“哎呀,小陆啊,你还在担心这事呢?没必要!你过去实职是给你降半级,也就是理论上挂哪个处的副处长,但是职级不会变,也就是还给你保留主任科员非领导职务的。你想啊,如果不降半级,你一个正科实职直接调进去就给你个干部一处的处长,你吃得消哇?哈哈哈!这种事你不用担心,你没听别人说么‘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跟着宣传部,越跟越糊涂’哈哈哈!”

陆自明盱衡时局,觉得这真是一条最好的出路,不但一举逃出楼冠中、徐晟光以及陈晓明之流的阴影,还可以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重新开始。他感到十分振奋,也郑重地答应下来。

“行,这件事你既然同意了,也就铁板钉钉了!市委组织部管人的部门,最强势,压根不用和下面商量,只要干部本人愿意就直接调走!祝贺你,自明!以后就是部领导了,对我们局政治处的工作要多多关心啊!哈哈哈!”沈铮方打趣道。

陆自明礼貌地辞出,沈铮方虽是玩笑打趣,但也确实有献媚讨好的成分,毕竟平台不一样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人生啊,就是这么奇妙,充满不确定性,昨天哪里能知道今天竟然有这么个机会在等待着自己呢?回味起周末与姜文珊共赴巫山云雨,一桢桢动人的画面,是那么和谐,那么满足,内心又泛起涟漪......

傍晚六点半,市区玫瑰苑小区,张桃红一身灰色职业套裙、丝袜高跟鞋,下班回到小区。前年她把童装店关掉了,守着个店面,时间和精力基本都要搭进去。算下来,每个月刨去人工、水电等成本,也就赚个万把块钱。而这个店面如果租出去,每月有九千元的租金。她算来算去不划算,索性关掉童装店,把门面租出去。又找了个房地产销售中介公司上班,现在房地产形势很火,卖房的提成不错,因此一边上上班,一边做着包租婆,好不悠哉!为迎接全新的人生,她还专门去改了个名字叫张雪澄,换了新身份证,与过去的那段不光彩历史彻底了断。去年,一家本地房产公司的一个工程部经理正追求她,她觉得对方各方面条件都蛮不错的,两人已经谈婚论嫁,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接近而立之年,人生终于活成了自己期望的模样。

今天下班有点晚,又恰巧没开车,六点半才到从公交站台走到小区门口,天色渐渐要暗下来。走进小区,大部分人都已到家,道路上只有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清脆的“笃笃”声。她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跟客户介绍手头上的楼盘,要如何多卖房,多收提成,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她略回过头看看,是一个小区保安跟在身后,于是放下心来。走到前面路口正要左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张桃红!”

她吓了一跳!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喊起。现在早已习惯别人称呼“张雪澄”,“张桃红”仿佛成为愈来愈模糊的一个标记,自己都快忘却了。陡然听到,心里一惊。她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别无他人,只有一个保安。

“张桃红!”是这个保安在叫她。

“你是谁?你认错人了吧?”张桃红有点紧张地问道。

保安摘下帽子,冷笑道:“错不了!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啦?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此时天色已渐昏暗,一个满脸黝黑、谢了顶的老保安,自己怎么会认识呢?张桃红定睛仔细一看,却不是阙德发是谁?她心里发虚,强作镇定地说道:“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哼哼,张桃红,不会错!你屁股上哪里长颗痣我都知道!就算你烧成灰我都认得!”阙德发说着走上前两步。

“你想干嘛!你别过来!”张桃红慌了神,不自觉后退两步。

“哼!张桃红,你当年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你利用我偷了蓝洋会所的账本,又敲诈了老板和老板娘,害的我被辞退!我被你害的好苦啊!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隐姓埋名在这里躲清闲呢!嘿嘿!苍天有眼啊!”阙德发一步一步逼近。

张桃红彻底慌了,老底子被揭穿了,怎么办?慌乱中她尖叫道:“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这里到处是摄像头,我喊一声,附近居民都会下来看热闹!”

这一招挺灵的,阙德发不能不有所忌惮。他冷眼盯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张桃红,你当年干的勾当我全都掌握。现在你要么补偿我这么多年失业的损失,要么我去报告陈老板,他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他的能量你是知道的。要是我把你的事跟他说了,我可以保证,你在深州活不了多久!”

阙德发自从被蓝洋水疗会所辞退后,再也没有找到过这么好的工作,心有不甘。又多次托人去向陈晓明说情,但都被坚决弹回去。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他反复回忆,觉得只有一个人有这种可能,就是当时跟自己发生关系的张桃红!事后想起来,张桃红跟自己发生关系根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否则,当年蓝洋会所里那么多婊子,为什么只有她真正跟自己上过床。这个臭婊子害的自己好惨!这几年他确实没放弃找寻张桃红,但是深州城虽然不大,但他自己毫无人脉资源,要找到一个没有多少有效信息的女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三个月前,他聘任到玫瑰苑小区物业管理公司担任保安。有那么几次的偶然机会,看见一个女人的面孔很像张桃红,但是她一般都是车辆出入,没有机会确认。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晚正好他值班,终于确认了就是张桃红!

张桃红惊慌失措地逃回家,把门反锁上仍感到不安全。又把客厅的一把单人沙发推到门后挡住,才略觉安心。她的心“噗通噗通”强烈跳动,跟男朋友讲?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自己的婚姻,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泡汤了!必须要瞒着他!胡拥军!只能找胡拥军了!

她颤颤巍巍地拨通了胡拥军的电话。

“喂!桃桃啊,怎么了,是不是想哥哥了?哈哈哈!”胡拥军大大咧咧地说道,电话那头传来男女欢笑的声音,应该是在外面有饭局。

“军哥!你电话方便吗?我有个很重要的急事跟你商量!”张桃红焦急地说道。

听这么说,胡拥军走到外面清净处说道:“现在方便了,你说吧!”

“军哥!大事不好了!呜呜呜!”张桃红急得哭出声来。

“怎么了,桃桃?你别哭,没事!有啥事,有哥呢!”胡拥军心头也是一惊。这两年跟张桃红的联系极少,特别是知道她有确定的男友之后,基本就断绝了联系。从内心讲,胡拥军还是贪恋她的肉体,她伺候男人的那一套本事无人能及。但是她的生活走上正轨也好,互不打扰,有些历史就湮灭在尘埃里了。此时突然打电话来,而且惊慌失措、语无伦次,难道是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件事始终是两人心头最想忘掉、最不愿面对的一桩事,因此,她电话中的表现让胡拥军瞬间就想到了那件事。

张桃红情绪渐渐平复,说道:“军哥,不好了,那个阙德发找到我了!”

“阙德发?哪个阙德发?”胡拥军低声问道。

“就是当时保管蓝洋账本的那个主管,你忘了?”

“哦哦,我知道,名字早忘了。他怎么找到你的?想干嘛?”

“哎呀,他竟然到我小区来做保安了!你说巧不巧?今天跟他碰到了,他说当年的事他都知道了,现在两条路:要么赔偿他这几年失业的经济损失,要么他就要去跟陈晓明报告我们的事!怎么办啊,军哥,我真的好怕!”张桃红越说越害怕,轻声地走到门后,侧耳听一下门外的动静,又从猫眼里小心地望一下,是隔壁邻居开门进屋,她心稍安。

电话那边胡拥军也在迅速地评估局势,从她刚才的信息来说,那个阙德发找到她,对当年的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自己的存在他应该还不知道,略感庆幸。但转念一想,要是张桃红倒霉了,自己也跑不掉,在这件事上两人始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这个陈晓明风头正劲,黑白通吃,手可通天,得罪他还能有好果子吃?想到这里,也惶惶不安。电话里说道:“桃桃,你先别慌!这个姓阙的虽然找到你了,但是那些事都是他瞎猜的,没有任何证据,你只要死不承认,他也没地方求证。”

“嗯嗯,军哥,我知道,所以刚才我根本没承认!不过他现在是小区里的保安,怎么办,我好怕呀!”

“别怕,桃桃,明天我跟开发商说一声,让他们把他给辞掉!叫他滚蛋!再说,大不了你把房子卖掉,换个地方住,他大海里捞针,哪里还能找得到你?”胡拥军说道。

“嗯。”张桃红想想是这么个理,因为要筹备结婚的事,这套单身公寓本来就计划出售,到时跟男友在高档社区买一个大套商品房做婚房。又担心地说道:“这个阙德发好对付,但是万一他告诉陈晓明该怎么办啊?陈老板这个黑社会流氓能放得过咱俩?”

这当然也是胡拥军所担心的,没办法,只能先拖着。现在的张桃红不再是十年前的她,有恒产者有恒心,如今她已买房、结婚、有事业,扎根这片土地,再劝她放弃这一切躲到外地去,显然开不了口。好在,她是自己的一堵防火墙,这把火要烧也是先烧到她的头上,自己还能有个缓冲。想想宽慰道:“你别怕,出了什么事有我呢!我在深州城也不是白混的,他陈晓明不敢怎么样!”

听胡拥军这么说,张桃红心情宽松了许多,她当然知道胡拥军家族在深州城也是很有势力的。

过了几天,陆自明很快接到局政治处沈铮方的电话。

“咳咳,自明啊,那天跟你说的选调市委组织部的事情,暂时搁置了!”

陆自明一阵不悦的情绪掠过,问道:“哦,沈主任,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也没有具体细讲,就干部一处处长给我打个电话,说暂时不需要了。他们组织部么,就是这样,通知一声,神神秘秘的!”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沈主任!”陆自明挂掉电话,心里想到,这是组织部的意思?难道他陈晓明真的能一手遮天?还是楼冠中的意思?变故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可见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陆自明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阙德发很快发现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过了两天,他没有等到张桃红的赔偿款,却等来了物业公司的辞退通知。这才没干满四个月,自己按时上下班,也算勤勤恳恳,怎么突然就被辞退了呢?保安队长说,经理给的理由是他多次被业主投诉,不适宜继续担任保安!阙德发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这几年,类似的遭遇他遇到过好几回。得罪了领导被开除,领导要塞个亲戚朋友,随便找个借口把你开掉,总之,在这个社会,他就像一块破抹布,被人甩来甩去的。

他知道肯定是张桃红捣的鬼,要投诉也是她投诉!既然不是小区的保安了,那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每天守在张桃红的楼下,等她下来截住她。可是一连守了几天,根本不见人影。晚上过去也是黑灯瞎火的,没有人居住的模样。难道这么快就搬家了?不大可能吧?他抄下她家电表箱和水表的度数,过了一周再去看,电表仅用了几度电,水表几乎没动过。过了两周,在过去看,依然如此。可以确定,她已经不居住在这里了!再过一个月后,又去看看,她的房子已经在重新装修。他走进去问问装修工人,房子原来的主人张桃红去哪里了,一问三不知。这个臭婊子,跟我玩金蝉脱壳呢!tmd!一下子又失去了目标!

报告陈晓明?那只是他施压的一个藉口,鬼才关心陈晓明被她敲诈了多少钱呢!这个陈晓明也是个挨千刀的,不仁不义,坏事做绝,对自己一点情面都不讲,阙德发巴不得他的生意早点倒闭,有一天跟自己一样流落江湖,四处讨饭!他只是想要找到她,试图从她身上敲出一笔钱来,弥补自己这几年的损失。否则他老早就该跑到陈晓明那里报告去了。

哎,如今再次失去目标,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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