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干啥?”
“我让你看真理!”
“啥叫真理?”
“赤裸裸的就是真理!我要那样给你看,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我!看了我,你再去看看李红霞,是她美还是我美!”她拖着我上了那张窄小的床,它就像一条小船,在颠簸的水面震颤。
我蒙了,我傻了,我?了,我象木雕泥塑,不知躲,不会藏,任由她扒光她的衣服,我的衣服,我的头脑炸裂,象条死鱼,她为刀俎,我为鱼肉,横割竖割斜割刀插在肉中间左右割,不知疼,已经麻木,不知道反抗。
“你来!”她疯了,已经到了飞蛾扑火的状态,脸儿被火烧得通红。
“你要干吗?你疯了吗?”我伸出扎煞的手遮挡。
“我就是要疯了!”她有些不知廉耻一件件脱衣服。
我手做推的动作,扭头向外,“不要!”
“想不要,晚了!我会继续,下面更精彩!”我听见驴的笑声。
我平生第一次听到那个包含着多种意义的字,听一回,让我心惊肉跳一回。
我回一下头,盛怒到了极点,“你这个下流胚子,你无耻!我发誓:今生不再与你为伍!”她上身已经一览无余,和雪一样白,牛奶泼上去,灼灼有光。
我受到惊吓,扭头就跑,女人是老虎,跑出小棚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一脚踩在沼泽地里,左脚拔不上来,右脚又陷进去,努力挣脱,我跌进四仰八?的一片溪里,在水里穿上衣服,象条落荒而逃的狗,浑身湿淋淋跑了。
龌龊的青春,就这样画了个狗尾弧,不了了之,自那以后,我差不多半年,见着李瑞芹就跑,象老鼠见猫。
第45章:
古淑华直接上门,不是去看女儿,因为女儿一时糊涂,让她心碎神伤,曹真善的死和郦至年的死,让她惊悚,曹真宝虽只字未露,但从那张铁青的脸上,她看到复仇的火焰在腾腾燃烧,她相信:曹有智慧,更有人脉,沈冬秋这个外表狠人,已经在曹氏的狙杀名单上,她的心悬在半空,他死不足惜,也算是罪有应得,但女儿尚且年幼,象糖葫芦一样串起的一串孩子,怎么办?在那个人心惶惶的年代,女儿根本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她心急如焚。
“哟!~哟哟!~你老人家一定摸错了门了?你怎么到我这种蹩脚的地方来?太阳从西边出了?”沈冬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后仰着身子看天,“没有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古淑华始终不肯来到女儿的家,那是家吗?一屋子狼藉,所有的东西,杂乱无章,沈冬秋这个逛鬼,除了回到这里睡觉、吃饭,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他这个贫协主任,日理万机,从最初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开始,就一直办公在学校,那时电影《决裂》、《红灯记》、《地道战》、《地雷战》和《车轮滚滚》在吴洼子大队轮翻上映,许多经典台词,烂熟于心,每到那种激动人心时刻,我们的贫协主任,少不了在附加片《祖国新貌》之后的间歇里,象《决裂》中那个讲马尾巴功能的教授一样,一本正经给贫下中农大讲阶级斗争。
“我妈来了,你去准备些菜,留我妈吃饭!”家的破烂以及囊中羞涩的尴尬,让年轻的古铃倍感难堪,日子恓惶,象筛子,她还没来得及洗脸。
“你不早说,日上三竿,集上这会儿还有土佬爷在,有什么吃什么,将就一下,又不是外人!”日子过成这样,沈冬秋无所谓,虽皱着眉,但还是穷开心一样,“不是还有些我喝剩下的酒水吗?干扫帚(笤子)头还有,用水泡一下,我来!”
“别穷忙活了!”
“不在这儿吃,咋地?是!我的酒水是比不了后槽坊的货真价实,甚至还被大队商店掺水了,但这是无产阶级革命的酒!”沈冬秋踢了一下门边一种叫“黄盆”(大盆),淤泥烧的,叮当而碎。
“你能不能静下心来,听我说一句?”
“不能!也不想能!”
“一次教训还不够深刻吗?我是希望你能够听进去!”
“你说!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沈冬秋虚张声势,其实他心一直惴惴不安。
“我希望你能放下姿态,去后槽坊安抚一下!”
“不可能!我不可能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该舍的脸我舍了,可给脸不要脸,我只能奉陪到底,有什么阴招损招,他曹长风尽量使,我接着就是了,天塌了有地等着!”
“你到底有没有有为古铃想过?为你的一串儿女想过?如果仅仅是曹长风,不用旁人,我就可以说服他,可他背后还有那个他!”
“就那个寄生虫?书呆子?笑话,借他十个胆,放马过来!哼!想当年,我那么践踏他,而且一次次,都没敢动我一个小手指头,现如今更无需多滤!”
古淑华在那儿摇头,“你疯了!真的疯了!”她站起来,就走。
“妈!~?”
“他离那个时候不远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妈不是为了你好,她能上咱家门?你去把她叫回来!”泪水在古铃的眼圈里打转转。
“要去你去!杞人忧天!她是怎么想的?哼!”
小木匠贾令才正在自留地里泼粪水,闲置了一冬又大半个春,该种点儿什么了,贾大忠就慢慢消停走过来,柔和的风,将屎味传得很远,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贾令才最初不以为贾大忠不是来找自己的,也就没打招呼,一门心思按活干,他是那一辈人里的人尖,在很小的时候,就想把日子往崭新里过,可是身逢那个世道,父亲因为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在后背割出个鸡蛋大的窟窿,虽好利索了,但看着恐怖,贾令才兄弟四人,他行三,没有姊妹,他小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成人才的思维:娶媳妇,过日月!兄弟四人很快分居异爨,先旁人一步,走到那代人该走的人间正道上,除了精湛的木工手艺,还精通各种农活,耕地打场样样在行,土味理想也是理想,他曾经以自己的行为,感染过我,我虽自命清高,做不到他那样,毕竟是另一种榜样的力量存在,务实,才是一代农民该有的样子,是平凡人就要过平凡的生活。他虽比我年长十多岁,但他过早地开启务实之门,日子拖沓,到了1982年前后,他已经敏感到社会即将发生深刻变化,他先人一步,毅然丢掉他精通的木匠活,在苦涩里,干起了当时并不安稳,却很来钱的打破烂生意,别人还在观望,摇头叹息,他已经在那个领域里混得风生水起,走洲过县,货运货出,很是繁忙,我曾经因为囊中羞涩,找他借过钱,那时,正是我高中毕业之后,我听从伯父李建辉的建议,考取当时淮水专区的合同教师,他希望我能象苗建勇那样:成为民办教师,以一二十年青春为代价,最终转为公办教师,说实话,当时我是感激伯父这样安排的,可以一边教书一边写作,让自己擅长成为可能,从未想过参加高考,我以赌徒的心理,忍受着生活的饥寒交迫,别人的白眼讥讽,不婚不育的信念,想成名成家,坚持长达几十年的不懈写作,这究竟是一条不归路还是一条异样难走的路,我一直坚持到四十岁,妹妹李子莲1990年冬出嫁,2001年弟弟李子安结婚,我仍然我行我素,孑然一身,视钱财如粪土,2000年,我自辞下海,到钟吾市区去混,去过少华服装学校,去过文联,开过婚介所、职业介绍所,总想蜕变,可还是象个可怜虫,在别人已经发家的时候,我依然坚持,这其间有浑噩,有清醒,更多是沉沦,滋味千般,唯我独享,一个人,邂逅了一个人,她姓秦名春香,她改变了我的生活,虽然我的某些习惯与生俱来保留下来,但我已经脱胎换骨,艰难走上了一条俗人之路,这时贾令才才和我谈论起人生的真谛。
“北爷,你是久有凌云志的人,我们作为旁观者,不敢打扰你,生怕把你给耽搁,现如今你能知途迷返,我很心慰,那条路太难了,走不通,时也运也命也,我们生就的环境,决定了我们的命运,你是李建木的儿子,不可谓不聪明,就象你当初考大学一样,如果你退而求其次,考淮水师范,而不是北大清华,说不定你现在很可能不是老师,有可能是校长,或者更高,这正应了鲁迅那句话:言太夸则实难副,志极高则心不专!我们看到了你的努力,可……我也不想过眼下生活,但因肩挑重任,必须这样:因为我们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理象太过丰满,现实又太骨感,硌手!”
这是很多年之后,他与我一段推心置腹的谈话,论家帮亲邻,他叫我一声爷,据老辈人说:李姓是这爿曾经荒凉的土地上最早拓荒者,贾姓是后来居上,和李姓人平分这一片秋色,见面晚一辈。
当贾大忠那天来找贾令才时,我却象个落魄的书生,拿根条子,正抽树干,这距离生猛海鲜的李瑞芹向我揭示真理只过去一天,我困惑且迷茫:要不要继续和她玩下去?李红霞到底比起李瑞芹差哪儿?我不得而知。
贾大忠象是鼓足了勇气,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并且斜着眼,看着我这个拧种小屁孩,是一脸不屑:我老子不行,且我们还在烂泥潭里攀爬,那时的贾大忠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其实他没有那么大,只是一脸茅草一样络腮,铺张了他的年龄,当我成人的时候,再看他,还是我小时候看他的模样。
“忙着嘞?我想找你有些事!”他们辈份相平,贾大忠要年长,但长不了几岁,但看着差辈,贾令才还是未脱稚气的小伙子,身材纤细,胡子柔软稀疏成绒毛,他已经是俩个女儿的大,贾大忠有些拘紧。
“是大哥!啥事你说!”贾令才踩倒粪桶,那是最后的活计。
“你和李宜义能说上话吧?”
“算不上特别好,还有一二分钱交情,你有事找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你嫂子有个妹妹,不安分得很,神使鬼差看上了李宜义,非要……”
“好事情呀,你干嘛藏着掖着,这么好的事,你咋不找李宜忠?他既是队长又是李宜义兄长,且办起这事来,顺手!”
“他就是只骚公鸡,我不放心他,再说:我丈母娘又是个吞钱兽,这回是狮子大开口,我……我……我说不出口!”贾大忠?头。
“要多少?”
“二……二百!”贾大忠吞吞吐吐半天,伸出食指和中指,象叉子。
“什么?什么?要二百?他这是嫁闺女还卖闺女,眼下正是青黄不接时季,地主家也没有二百,你让他上哪儿给她凑?这明显是拿人头兑烫,这是要剥人皮!地主老财也没她狠,她是不是不想李宜义做她女婿,故意这么说的?”
“这我哪儿知道?但我是这样琢磨的!”
“晚上我去找李宜义,给你探探底!”
“谢谢啦!”贾大忠的言行,怎么看都象夹尾巴狗,形象猥琐。
李宜义那时尚且年轻,人高马大,象头牲口,能干能吃能睡,姑且算作文艺青年,二胡拉得杠杠的,如痴如醉,除了这,还能唱,八大样板戏,没他不会的唱段。象头大犍牛,看看他,再看看李建太、钱正娟,你会怀疑人生。
李建太个子一般,很健壮,秃头,不长头发,生得很圆润,钱正娟人称“小脚二大呢”,个小声敞,这么小个子的女人,就象个响器,小脚声咤,笑起来总是哈哈哈,响声一串,我认识她时,她已经垂垂老矣,活过九十岁,我和秦氏婚后,抬的第一个死人就是她,印象深刻:那天艳阳高照,吃回灵席时,李子亮和李宜星就打了一仗,原因大约是因为李宜星心中窝了一团火:被招女婿去了徐州贾汪区的李宏图,从徐州带来一位风水高人,据说此人1989年给王武龙看过相,说徐州只是王武龙的脚下基石,他还会再升,果不其然,王武龙临门一跳,跳到了南京,做了经委副主任,神了,给小脚二大呢踏地穴时,李宜义已经不在了,更为可气的是:给活得活蹦乱跳的李宜星也辟了一个橛子眼,那是李宜星的未来地穴中心,当时我们顿感怪异,不久之后,我从报纸上看到王武龙仕途崩塌,也在那年秋天,李宜星打麻将龟缩在麻将桌底,再也没有醒过来,这是一段带着神秘色彩的传奇。
李宜义的身板,在贫穷的年代,不缺少女人,那时的恋爱观是:高高大大门前站,不中吃也中看。就是这样一个让女人看得心痒痒的男人,没有钱,拿不出钱,相中他的女人照样和他吹灯拔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