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推着慕蓁熹,让她回到吴正珩的身边去。
他们都说,吴正珩为她付出了很多,吴正珩很在乎她、很爱她,她得回去。
但是没有一个人问一问慕蓁熹,她与吴正珩之间怎么了,有着什么样的矛盾,她为什么不愿意回到吴正珩身边。
一个个打着大好人的幌子,说着一些劝和的温柔话语,似乎慕蓁熹才是那个胡搅蛮缠、胡作非为不懂事的人。
可真正关心慕蓁熹的,没有一个。
慕蓁熹失落地看着鲍无涯,鲍无涯也不例外。
他对她的好也只是建立在吴正珩身上,是她自作多情单方面地以为他们是战友。
而在旁边的吴正洹……他已是修道之人,何必牵连?
淡笑着,慕蓁熹没有再争辩。
鲍无涯叫来下属,吩咐道,“传消息出去,就说刺杀佘红衣的人已经被解决了,大战在即,切勿被有心之人毁了军中志气。”
将士领命退下,鲍无涯又头疼地看着慕蓁熹,“我只能先关你一段时间,不要出大帐,不要被任何人瞧见,待人马安排好,即刻送你回盛京。”
至于吴正洹,鲍无涯只道了一句,“请便。”
马上就要攻打北翊君了,大战一触即发,这个节骨眼上却损失一员得力大将,鲍无涯自然头疼。
他急匆匆出了牢房,赶去稳定军心。
慕蓁熹换了衣服,由将士带到了一处大帐。
大帐外有很多将士层层巡逻,这营帐也比平常的将帅营帐大上一半不止,材质也更加厚实保暖。
挑开帘子,慕蓁熹弯腰进入,内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真是奢侈。
让慕蓁熹没想到的是,大帐内还有一人,她刚刚还在腹诽着,这处莫不是鲍无涯为她特意准备的?
好吃好喝好住地供养着她,好让她舒舒服服地回到盛京去给吴正珩当笼中玩物。
但在炭火边还坐着一女子,听到响动,连忙站起了身。
两人视线交错,慕蓁熹有一瞬的恍惚,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
炭火边的女子面容圆润,皮肤白皙细腻,眉眼温和不知战乱苦。
更重要的是,她的眉眼神态、抬眸转身,让慕蓁熹恍然看到了自己。
太像了。
不仅是相貌相似,连举止气韵都有八九分的相似。
太像是一个被精心呵护养着的娇花、没经历过任何风雨的慕蓁熹。
这是梦吗?
还是有孪生姐妹?
慕蓁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不可能在此处见到的人。
女子站直了身体,向慕蓁熹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宫请安礼,“娘娘金安。”
熟悉的声音一出,慕蓁熹如鲠在喉。
还真是那人啊。
她喃喃地唤,“元英……”
元英缓慢地起了身,“是我,娘娘来炭火边坐,暖和些。”冬
日里穿的厚实,但好在大帐有炭火,元英身上的厚衣并不臃肿,这样让她凸起的腹部十分显眼。
慕蓁熹只觉得一切都好荒谬,好似她千方百计地逃出了盛京,却又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和一个个故人重逢——
已经快要被遗忘的和亲四公子吴正烽。
死而复生的衡阳子和跟在他身边一起隐姓埋名、周游列国的吴正洹。
她做了那么多,还在原地打转,逃不开冥冥之中注定要相遇相知的人。
还有眼前的元英,同住思咎园的时候,慕蓁熹曾经想帮过她,但她实在懦弱、又不肯交心,后来种种事情推着慕蓁熹往前走,这位元英在思咎园中也就成了无人在意的存在。
再后来,吴正珩悄无声息地将元英和玄英接近了皇宫,玄英试图复宠,也曾蹦跶过几日,只有元英,要了一个偏低的分位和一距明华宫很远的住所,仍旧是不争不抢地度日。
可直到此刻,慕蓁熹看到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元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要知道,在最初相识的时候,元英也只不过是与慕蓁熹有些许相似,胜在那三分皮相之上罢了,可到如今,近乎神似了。
非是刻意模仿、钻研着学了慕蓁熹的样子举止,不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元英……一直都想要成为她?
慕蓁熹审视的目光,让元英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对慕蓁熹存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曾经在无数个独处的时候疯狂滋生发酵,怨恨的诅咒和一日又一日取而代之的美梦,让她变得越发极端。
可她终究不是慕蓁熹。
本以为是自己大展风华的绝佳时机,那触手可及的繁华背后却是万丈深渊。
不是她的,求不来的……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肚子,“鲍将军派人来安置了些东西,道有贵客要同住几日,我还寻思着是哪位女子能得鲍将军如此厚待,见着是娘娘您,元英心服口服。”
这样落落大方的元英,和慕蓁熹印象中不讲话、闪闪躲躲的元英变化太多了。
特别是顶着一张和自己万分相似的脸,慕蓁熹觉得膈应怪异极了。
她压制住心中的不满,强调这是别人自己的选择,尊重便是。
深吸一口气,慕蓁熹寻了位置坐下,元英端来一壶热羊奶,给慕蓁熹倒了一杯,“娘娘暖暖身子。”
慕蓁熹的视线又落在了元英的孕肚上,这羊奶应是为元英准备的,她摇了摇头,“多谢。”
元英有些失落地将羊奶放回去,旋即又开朗地问,“娘娘你不好奇我怎会在这儿?”
慕蓁熹当然好奇,但她自身的糟糕事儿就一大堆,精力有限。
元英自顾自地道,“我跟着大军行走已有半年了,也听闻娘娘您的丰功伟绩,前些日子您遭遇不测,还特意趁着黑夜与您烧了纸钱,不想娘娘还是福大命大,让人羡慕。”
慕蓁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让元英羡慕的,她起了身往木板床边去,“我去休憩会儿。”
“娘娘!”元英突然提高了音量,意识到失态后,她又慌忙变了脸色。
她故意挺了下肚子,“鲍将军花了大心思养着一个宫妃,娘娘觉着,是因为什么?”
“不知。”慕蓁熹躺在了榻上。
看着慕蓁熹毫不在意的神情,元英咬了咬牙道,“自然是龙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