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西北风起。
杨炯立在沙盘前,进行最后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在场众人,沉声道:“本次作战计划,名为‘市场花园行动’。具体分为‘市场行动’和‘花园行动’两个部分。我现在逐一重复,诸位且听清楚!”
众人皆知,此刻这场军前会议,便是敲定今夜子时那决定生死的关键安排,当下纷纷收摄心神,凝神静听。
杨炯见状,也不啰嗦,指着沙盘上的兴庆府道:“先说这‘市场行动’,诸位且看,就如同咱们乘坐热气球的百人空降部队,好似那市场中大量投下的货物一般落入兴庆府,目标有三:其一,开启兴庆府城门;其二,阻断各处要道;其三,迟滞援军增援。接下来,我便分派‘市场行动’的具体作战任务。”
“毛罡、姬德龙!”杨炯目光如电,高声喝道。
“在!”两人跃出,双拳一抱,身姿笔挺,等候军令。
“你二人率第一梯队,领首批七座热气球,共计三十五位兄弟。任务只有一个,从兴庆府的西北染布坊降落,落地之后,迅速隐匿身形,朝着南城门悄然靠近,一切听我信号,到时一同发力,破开兴庆府南门!” 杨炯声音铿锵,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末将领命!”毛罡、姬德龙大声领命。
“贾纯刚、卢启!”杨炯紧接着喝道。
“在!”这二人也不含糊,大步踏出,抱拳听命。
“你二人带领第二批次,领二批七座热气球,总计三十五人,这三十五人皆是龙朔卫螭营桥道兵精锐!你们的任务,是从北方的佛寺降落,而后迅速潜入北城,用轰天雷给我炸断兴庆府城北的金水桥,此桥一断,李谅祚北大营的一万精锐想要赶到南门,至少要花费一炷香的时间架设浮桥。”杨炯指着横穿兴庆府的金水河上那座大桥,神色冷峻道。
“末将领命!”贾纯刚、卢启二人轰然应诺。
杨炯微微点头,继而沉声道:“这第三处降落地点,在兴庆府东南大湖,最后一次勘探,未能确定精确坐标。故而,第三批次六座热气球由我亲自带队,总计三十人,目的是炸开这座大湖的防汛堤,引湖水漫入兴庆府,拖慢援军进军的步伐。”
言罢,见众人似有劝阻之意,杨炯大手一挥,神色郑重无比:“此事因我计划不周而起,自当由我弥补。况且,我还要与毛罡汇合,一同打开兴庆府南城门,这个任务非我不可。诸位莫要再劝,咱们一路走来,同生共死,你们都知晓我脾性,每逢大战,我必身先士卒,这是咱们麟嘉卫和龙骧卫的铁血传统,绝无更改之理!”
“是!”众将领见杨炯如此说,都知道他在军事上说一不二的性子,于是也不再劝。
“好!那接下来,我再讲讲‘花园行动’。顾名思义,这兴庆府便如同那荆棘丛生的险恶花园,此行动的目的便是等‘市场行动’成功打开南门后,我军三万人两千将士,一同涌入兴庆府,在这荆棘丛中蹚出一条“花园之路”。
杨炯说完,豪气顿生,指着面前的沙盘,继续道:“沈高陵!”
“在!”沈高陵身形一动,快步上前,抱拳听命。
“你率领一万龙朔卫,着黑衣,布蒙面,遮甲光,人口衔枚,借着夜色,伪做阴兵,暗藏南城附近,一旦城开,口吹尖哨,冲向城头,协助右厢的两万兵和两千契丹兵入城。
记住,你身为‘花园行动’主将,咱们的任务是在兴庆府这荆棘花园中闯出一条血路,将士们一旦进城,不许停留,不要恋战,径直朝着皇城东门冲去!
我再重申一遍,咱们最终目标是攻入皇城,生擒李谅祚,而非与兴庆府守军缠斗不休,徒增伤亡。只要咱们拿下西夏皇城,攥住李谅祚,那整个兴庆府的守军便失了主心骨。即便其间有人想要趁火打劫,我军凭借皇宫的险要地势,也可坚守不失!”
众人见杨炯说得郑重,心中凛然,纷纷点头,表示已然明白。
“作战任务已下达完毕!兄弟们,青史留名,覆灭西夏,就在今夜!” 杨炯猛地振臂高呼,声震九霄。
“覆灭西夏!”
“覆灭西夏!”
“覆灭西夏!”
众人呐喊声此起彼伏,仿若汹涌澎湃的海啸,要将这天地都掀翻捅穿。
“事不宜迟,即刻行动!”杨炯一声令下,身形一转,大步流星走出营帐。
李潆莲步轻移,快步跟上,待杨炯装配完毕热气球,上前为他仔细整理衣衫,而后抬眸,深深望向他,那目光中满是眷恋与担忧,轻声却郑重道:“你还没见过我的绿罗裙,平安归来,我穿给你看。”
杨炯郑重点头,而后洒脱一笑:“好,我若凯旋,咱女儿的名字便由我来取,如何?”
李潆闻言,嗔怪地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本来就该你取!”
“我意思是闺名。” 杨炯笑着解释。
“呵,你想得倒美,女儿名字让你取,闺名也不留给我?” 李潆赌气般又瞪他一眼。
杨炯轻笑,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大笑:“那就多生几个!”
“要死呀!” 李潆又羞又恼,跺脚大骂。
杨炯也不再多言,猛地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在那红唇上印下一吻,而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行人快如疾风,目标明确,向着兴庆府贺兰山余脉疾驰而去。
子夜前夕,众人诸事皆备,杨炯俯身揪起一株枯草,再次确认风向无误后,高声喝道:“毛罡、姬德龙!起飞!”
二人大声领命,一前一后相继起飞,第一批七座热气球升空,如七只巨大的夜枭一般,很快便隐没在夜幕之中。
“第二批!起飞!”杨炯再次下令。
贾纯刚、卢启抱拳应命,热气球依次升空,紧紧跟随第一批,向着灵州城北飞去。
杨炯紧紧盯着那第二批将要降落在佛寺的三十五人小队,见他们于高空盘旋片刻,排成倒转七星之状,而后顺着西北风,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当下也不废话,命令自己的第三批做起飞前的准备。
“姐夫~~!”一道轻柔甜腻的声音,仿若春日微风,从杨炯身后悄然响起。
杨炯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身形陡然一僵,猛地转身,待看清来人正是李澈时,面色瞬间冷若寒霜。
“姐夫~~~!” 李澈如灵动小鹿,一步上前,双手紧紧拽着杨炯胳膊,不住摇晃撒娇。
杨炯见状,恨得牙关紧咬,一把将她拽到僻静角落,怒声斥道:“你这丫头,能不能让我省省心?早说过不许跟来,此次乃是真刀真枪的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知道是打仗。”李澈委屈巴巴道。
“知道你还来!”杨炯气得直跺脚。
李澈小嘴一撅,满脸倔强:“我要保护你!”
“你保护个屁!”杨炯怒骂。
“那我就保护屁!”李澈毫不退缩,直视杨炯双眸,目光灼灼。
杨炯气急败坏,怒声问道:“你跟谁学的这无赖模样?”
“跟你!”李澈无比郑重,说得斩钉截铁。
“我告诉你,此次行动人数早定,没你的位置,便是我想带你,也绝无可能。” 杨炯寒声说道。
李澈撇撇小嘴,小声嘀咕:“骗人都不会,我都打听清楚了,热气球看载重,又不看人。”
“你听谁说的?”杨炯眉头紧皱。
“那你别管,加我一个,绝不影响飞行高度!上次我没保护好你,这次一定要护你周全!”李澈郑重无比。
“你护个屁!你个小豆芽,能护好自己就不错了!赶紧给我回去!” 杨炯怒声吼道。
“我不!”李澈倔强地扭过头去,双臂抱胸,大有一副耍赖到底的模样。
还没等杨炯想办法骂她回去,陈三两焦急大喊:“大人,风向要变!”
杨炯闻言,心头一凛,瞥向地上枯草,只见那草被风吹得凌乱无章,显然风向即将大变之兆,当下不及多想,高声喝道:“不能等了!即刻起飞!”
言罢,转身便要登上热气球,却惊愕发现,左腿仿若被什么夹住一般,分毫不得动弹,低头一看,差点气昏过去:“李澈!你抱着我腿干什么?”
“哼!” 李澈轻哼一声,双臂抱得更紧。
“你……我真是服了你了!”杨炯彻底被她磨得没了脾气。
李澈闻言,抬头望向杨炯,澄澈双眸仿若藏着万千星辰,闪闪发光,满含期待。
“赶紧走!一会风向变了!” 杨炯又急又气,骂了一句。
“姐夫最好了!”李澈如欢快的小鸟,蹭地蹦起,一路小跑奔向热气球吊篮。
杨炯苦笑摇头,登上吊篮,迅速组织第三批起飞,而后将李澈小心护在吊篮角落,轻声叮嘱:“这次可要听话。”
李澈重重点头,凑近杨炯耳边,悄声道:“姐夫,我听了你的‘市场花园’计划,知晓大伙任务。”
“嗯,此次任务艰巨万分,咱们不但要在大湖降落,还得瞅准时机炸开防汛坝,早了易惊动守军,晚了又拦不住援军,还得尽快与毛罡和姬德龙的第一小队汇合,一同推开绞盘。为此,咱们这两个小队都备了人皮面具,还配有精通西夏语的兄弟,整个计划环环相扣,一处都不能出错。” 杨炯轻叹一声,神色凝重。
“你紧张?”李澈转头,疑惑问道。
杨炯摇头:“不是紧张,是担心。按照计划,三批热气球为避兴庆府守军察觉,天空每次只能出现一个倒转北斗。如今风向突变,我怕因我提前起飞,致使第二批兄弟暴露。”
“你不是都将高度拉到最高了吗?照前三次经验,兴庆府的兵应瞧不见咱们吧?” 李澈轻声安慰。
“但愿吧!”杨炯依旧神色忧虑。
“大人!不好了,风向变北!”陈三两急声高呼。
杨炯长叹一声,他被命运捉弄的都已经习惯了,弯腰拿起令旗,看了眼风向,果然变成了北风。
“别慌!按备用计划行事!兴庆府东南大湖呈南北走向,我带了备用燃料罐,尽量向北移动,逆风前行。依之前两次试验结果估算,落在大湖没有问题。” 杨炯强自镇定,冷静下令。
陈三两得令,迅速指挥人手改变喷油管方向,操控热气球顶着北风飘荡,同时挥动令旗,示意身后热气球保持队形。
“姐夫!我看见红楼了!”李澈突然惊呼。
杨炯闻言,心头大惊:“怎么回事?咱们这么高你怎么能看到?”
言罢,急忙趴在吊篮边缘,向下张望,果见那艳红灯光,在黑夜中仿若狰狞巨兽的眼眸,夺目至极,正是那红楼无疑。
“艹!风向突变,吹散了高空云层,这高度竟也能瞧见红楼,想来前面两批兄弟怕是要出事。”杨炯大骂出声。
“姐夫!你快看,那是不是染布坊呀!那里怎么晚上亮灯呀!他们不是深夜不做工的吗?”李澈急切问道。
杨炯不及细想,顺着李澈手指方向望去,果见染布坊火光灼灼,红篮布在火光映照下随风狂舞,醒目异常。
“别慌!染布坊未见骚乱,说明毛罡和姬德龙也察觉异常,他俩皆是经验老到的军中将领,定有所应变。” 杨炯眯眼细瞧许久,见下面影影绰绰似有染布工人穿梭,想来情况尚在掌控。
李澈重重点头,扒着吊篮边缘,小脸满是郑重,不断地向下张望,希望能看到更多的地面信息。
“咱们刚起飞不久就变了风向,这说明,第二批去佛寺的贾纯刚和卢启也是偏了航向,咱们得尽快落地,以免夜长梦多。”
杨炯言罢,接管热气球操控权,高声喝道:“双罐动力,全力向北!见到佛寺后,撤掉一罐,减小动力,借北风,自北向南飘向大湖,不放绳梯,大湖宽广,寻偏僻处,减弱动力,入水降落!”
陈三两得令,抄起令旗,迅速向后传令,待得回令,大声回道:“大人!后军得令!”
杨炯点头,迅速增加油罐,带领众人全力向北飞去。
“梧桐,看仔细,瞧见佛寺便言语一声!” 杨炯大声吩咐。
“好!” 李澈脆声应道。
不多时,李澈高声呼喊:“我瞧见了!佛寺塔尖,他们今日又在办法会!”
“有骚乱吗?”杨炯追问。
李澈左右晃动身子,避开云层遮挡,仔细看了半晌,回道:“没有,瞧着是在念经讲法,好多居民呢。”
“陈三两,传令下降高度,撤罐,减小动力,跟我滑向大湖!” 杨炯听李澈如此说,心中稍定,当机立断,大声下令。
片刻,见回令已到,杨炯迅速降低高度,向着东南方大湖疾驰而去。
“梧桐!你便是我的眼睛!兄弟们性命可都交在你手上了!” 杨炯大声说道。
“好!” 李澈满脸郑重,小手死死抓住吊篮边缘稳住身形,目光一刻不停,紧盯地面状况。
“姐夫,是大湖!有人!湖中有个孤舟钓鱼的人!” 李澈焦急大吼。
“艹!管不了那么多了!传令遮蔽光源,五丈距离逐渐熄火,落水!速擒那垂钓者!” 杨炯怒骂道。
言罢,不等陈三两传令,杨炯猛地拉起遮光布,高声提醒众人抓紧,而后操控热气球,朝着大湖中心那微弱钓鱼光亮撞去。
且说这垂钓者,乃是朝中一闲散官员,近日兴庆府人心惶惶,皇帝久未上朝,他本就生性旷达,无所事事,今日忽来兴致,效仿古人来此东南湖泊野趣垂钓。
此刻已过子夜,他正昏昏欲睡,突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身子好像被什么狠狠一撞,还没反应过来,便晕了过去。
杨炯与陈三两等人落水后,迅速浮出水面,见李澈站在小船上正朝自己微笑,她见众人望向自己,还俏皮地扬扬手肘,大拇指朝上指指,满脸得意。
杨炯迅速爬上小船,见这西夏人已经被李澈打晕,笑到:“棒!回去给你加两个蛋!”
“嘿嘿!一般般吧!”李澈小脸一扬,对杨炯的夸赞颇是受用。
杨炯也不和她粘牙,转身见身后热气球纷纷入水,众人破水而出,甩匕手隔断绳子,将吊篮推至阴暗处,各自寻觅隐蔽之所。
还没等他组织士兵上岸,突闻一西夏兵大声呼喊:“野利大人!可钓到什么大鱼了?”
杨炯剧烈咳嗽一声,示意众人噤声,将李澈藏入船底,用西夏语不耐烦回道:“哪有什么大鱼,本官都快睡着了!”
“是吗?那大人可听到什么异响?” 那西夏兵追问。
杨炯眉头一挑,知道这话怎么回答都不对,你说没听见,他若有心,定会怀疑,若是他隐藏暗处,那我这些兄弟不知道要猫在水里多久,若说听见,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遮掩。
想道此,杨炯低声道:“梧桐,拽我的鱼线!”
李澈不疑有他,匍匐挪动,悄悄伸手,不断扯动鱼线,溅起水花,在寂静湖面格外刺耳。
“哈哈哈!你这小兵真是本官福星,刚一来便有大鱼上钩,别走哈,一会送你一条炖汤!” 杨炯佯装惊喜大喊。
那士兵见状,不住摇头,转头朝身后老兵道:“许是咱们听错了。”
“嗯,咱们兄弟也是操心,出来撒泡尿还担惊受怕。”一直未现身的老兵大声回应。
言罢朝这人使了个眼色。
“大概是这几日那鬼叫和倒北斗闹的。”这西夏兵会意点头,提高声音道。
老兵点头,朝湖面大声道:“野利大人早些回家吧,听说城西酒坊北斗坠落,府尊和籍辣思义将军都前去勘察了,怕是事情不小。”
杨炯闻言一愣,随即无所谓道:“什么北斗坠落,你们这些人,就是爱瞎操心!”
两西夏兵对视一眼,苦笑着转身离开。
杨炯沉默片刻,小声道:“梧桐,咱们暴露了!快!划船靠岸。”
“啊?” 李澈满脸疑惑,但见杨炯神色凝重,再不迟疑,抄起船桨奋力划动。
“梧桐!藏起来,莫要露头,看我手势行事!”杨炯一把扯过李澈,将她娇小的身子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宽阔的后背之后,而后双手稳稳攥住船桨,臂膀肌肉紧绷,奋力朝着岸边划去。
船身刚一触及岸边,异变陡生,两根寒光长枪瞬间刺出。
“你是谁?为何冒充……”那西夏老兵刚喝出半句话,话音尚在空中飘荡,未及落地。
却见李澈如同一缕清风,毫无征兆地骤然从杨炯身后飙射而出。
她素手轻按杨炯肩头,借力一个利落无比的背身翻滚,娇躯在空中如陀螺般急速旋转数圈,衣袂烈烈作响,仿若飞天神女临世。
紧接着,她顺势压着那两根长枪迅猛而上,右掌裹挟劲风,一记诛邪印带着雄浑内劲,直直拍向一名西夏兵胸口。那兵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撞来,胸口气血瞬间翻涌,一口淤血涌上喉头,却难吐出分毫。
李澈攻势不停,不等另一人惊呼出声,左掌如闪电般反手祭出弑神印,快若奔雷,精准无比地印在这人喉咙要害之上。
刹那间李澈连出两印,诛邪印气劲仿若汹涌洪流,直灌心腑,将那西夏兵脏腑搅得一团糟;弑神印更是刚猛霸道,气力透喉穿骨,碎若齑粉。
一瞬间,两人已是气绝,软塌塌地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杨炯看得目瞪口呆,愣了一瞬,旋即气急败坏道:“不是叫你等我手势吗?
“他们心存杀意,我能清晰感知到,哪还顾得上等手势。” 李澈俏脸寒霜密布,声冷如冰回道。
“你……” 杨炯一时语塞,满心无奈。
当下也知此刻不是理论之时,迅速转身,撮唇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鸟叫,那鸟鸣婉转,划破夜空,正是与陈三两约定的暗号,示意他们速速浮出水面,登岸会合。
而后,杨炯手脚麻利地将这两个自作聪明的倒霉蛋,与那仍昏迷不醒的西夏官员紧紧捆绑在一起,合力拖进湖水中央。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舒一口气,拉着李澈,脚下步伐不停,一边疾走,一边从怀中掏出人皮面具,仔细地给她戴上。
“你怎么知道咱们暴露了?” 李澈乖乖站着,任由杨炯在自己脸上摆弄,美眸中满是疑惑之色,。
“那城西酒坊北斗坠落之事,估摸是毛罡他们遭遇了变故。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两个家伙都能知晓,想来至少也是个军官层级。你想想,军中规矩,军官深知消息保密的重要性,他俩却如此轻易就将此事说与咱们听,这不明摆着是在刻意试探咱们吗?” 杨炯一边忙碌给她戴面具一边耐心解释,语速飞快却条理清晰。
“可他们怎会无端怀疑到咱们头上?又怎知与咱们有关联?” 李澈愈发不解,秀眉紧蹙,追问道。
杨炯手上动作不停,用力扯了扯人皮面具,确保贴合紧密,手指缓缓抚平最后一丝褶皱,继续道:“咱们选这大湖作为降落点,图的便是偏僻静谧,鲜有人烟。他俩能寻到此处,定是瞧见有黑影坠入水中,心中起疑才找来的。还扯什么出来撒尿,全是糊弄人的鬼话。你且细想,一个普通小兵,哪会跟一个官员唠唠叨叨说这么多?听那说话语气,显然彼此极为熟稔。熟人之间交谈,稍有异样便能察觉端倪。就好比换做是你,遇到相熟之人,会不打招呼就自顾自走掉吗?”
李澈听得恍然大悟,轻拍额头,继而轻叹一声,由衷赞道:“哎呀,你这心思怎地如此缜密,跟那千层滤网似的,啥都漏不过去!”
“废话!我要是缺了这份心眼,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杨炯没好气地啐道,而后不再理会李澈那嗔怒中又夹杂着几分钦佩的小眼神,迅速拿出自己的人皮面具戴上,双手在脸上一阵摩挲,瞬间换了一副面容。
恰在此时,一道暴喝骤然传来:“你们俩是什么人?”
杨炯一听这西夏语,心头怒火 “噌” 地一下蹿起,口中怒骂不止:“他妈的!老子今年是撞了哪门子邪,犯太岁了不成?这麻烦事儿怎么一桩接着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