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砚刚安置好,正拿起书籍,准备温习。
就得知,他的祖母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上门了。
谢玉砚当年得知他祖母,在他离开京城后,抱养了一个男婴,他相当无语。
只是他人在南蛮,鞭长莫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官方断绝让对方‘报养’玄孙的骚操作。
只是没想到,即使不能落户,她竟然也敢偷偷将男婴养大。
现在,他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带妻儿一起进京,否则,这场闹剧,会更难看。
他原本轻车简行回京城,就是不想惊动其他人,现在他祖母大张旗鼓的过来,他的行踪也暴露得差不多了。
谢玉砚放下手中的书籍,对一旁值守的守卫下令道,“给本官查!看是谁去通风报信,将他押到演武场。”
他说完才看向前来禀报的仆从,“将她们也带到演武场。”
是他太久没在京城,让这些人,皮痒了,不知好歹。
守卫和仆从,当即就恭敬地称是,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
谢玉砚不疾不徐地喝完茶,吃了茶点,翻阅完书籍的卷一,这才离开书房,前往演武场。
被仆从带着前往演武场的谢祖母等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对一旁的仆婢发怒道,“放肆!大郎呢?你们这群阳奉阴违的下贱仆婢,竟然这么对本夫人!”
她倒是想要更硬气一点,直接打杀出去!
但是,她带来的守卫和仆婢,根本就不是这座宅邸中仆婢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打趴下,还用绳索束缚起来,扔到演武场的空地上。
面对她的指责唾骂,这些仆婢恍若未闻,有如雕像一样,立正值守。
不多时,给谢祖母通风报信的那守门郎也被堵住了嘴,捆绑起来,拖着,扔到了演武场空地上。
谢祖母见此,心下凉了半截。
她放开了抓着玄孙的手,挺直腰背,看向演武场出口的方向。
多年不见,她差点忘了她那嫡孙的狠厉作风。
不过,她是对方的祖母,不论如何,她都占据天然的优势。
只要,对方不想被扣上不孝的名头,不论对方如何冷血狠厉,今日,他都得听从她的安排。
被谢祖母放开手的少年,见谢祖母转变了态度,心下一凉。
明明他穿着狐裘,却感觉,这午后的冷风,刮得他后背发凉。
他狠厉地瞥了谢祖母的后脑勺一眼,他今日要是成了她手中的弃子,那他就算豁出生命,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这些年,他托对方的福,活着人不人,鬼不鬼!
官方没有登记他的身份,说得好听点,他就是谢府的继承人,说得难听点,他就是死了,官府都没有他的身份,死无对证。
他算是个人吗?
不是!
他就是个孤魂野鬼!
要不到这泼天的富贵,那就要了让他落得这个下场的蠢妇的性命,也能让他死得瞑目。
演武场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呜呜作响的寒风声,落入他们的耳中,像是催命的鬼叫声。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演武场的出口方向,逐渐显现出来。
谢祖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道身影,那是她的嫡孙,就算是对方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多年不见,对方看起来,少了年轻时的戾气,多了几分神秘。
她竟然感觉,自己看不透对方了。
特别是看到对方带着一群带着棍杖的守卫过来时,谢祖母突然感觉有些不安心。
当对方走近之后,下了第一道指令,让谢祖母的心脏,瞬间沉重地坠落下去。
谢玉砚冷笑,“来人,将这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杖毙!”
“是!”
谢祖母见那些带着棍杖的守卫,一人对一个仆婢,要对她带来的那些仆婢下手时,急忙喊道,“慢着!”
可惜,她的喊话,无人会听。
谢玉砚走上前,让人按住谢祖母和对方带来的少年。
谢玉砚看着谢祖母,微微一笑,“祖母,何必激动,这群不知尊卑礼仪的蠢仆,本官今日就帮你料理了,看在他们侍候祖母多年的份上,留他们全尸。还是说,祖母你更想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见谢祖母愤怒到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笑得更加愉悦了。
“别担心,祖母,这些年,本官精进了技术,剥皮,碎尸,不在话下,本官不再是当年那个杀人只会用砍下头颅的愚笨招数的少年郎了。”
听到这话,谢祖母从震惊快速变成了恐惧,这一刻,她从这个嫡孙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那种猎物被凶猛的野兽盯住的感觉,让谢祖母吓得不敢说话。
谢玉砚见此,没有继续多跟对方废话,转而看向躲在谢祖母身后的少年郎。
然后,笑道,“本官记得你,你母亲给本官写信的时候,提到过你,你就是轻娘的第三子吧,你没想到你竟然长这么大了,既然你今日跟你外曾祖母过来探望本官,本官也请你看看这场好戏,这当主子的不能脾气太软和,否则,就会被仆婢欺负到头上,甚至一些无名的阿猫阿狗也要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被谢玉砚盯着的少年郎,恐惧地移开视线,不敢看对方,“舅父说得是,侄儿省得了。”
谢玉砚见对方如此回话,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好孩子,记得你今日说的话。”
他说完看向谢祖母,“祖母,姐姐这第三子如此懂事,你怎么写家书的时候,将他说得像是个拎不清的蠢货?儿孙自有孙福,祖母,你老了,精力不够,恐怕会被那些恶仆蒙骗,这外玄孙让姐姐自己教养为好,你觉得呢?”
谢祖母咬牙切齿,怒瞪着谢玉砚,就是不答话。
谢玉砚转身看向演武场中心,厉声道,“你们怎么打板子的?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你们是不是都想尝尝县衙的牢饭?”
此话一出,负责打板子的守卫,打得更用力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脆响。
而被打的那些仆婢,都被堵住了嘴巴,连痛苦的喊叫声都传不出来。
只是,堵着他们嘴巴的破布,现在已经沾满了血水。
原本干净的演武场,很快就成了血肉纷飞的屠宰场。
一旁围观的谢祖母整颗心都凉到了谷底。
她看向谢玉砚,“你疯了!还不让他们住手!那些都是服侍祖母多年的老人了,你怎敢!!!”
谢玉砚冷漠地看着她,“本官敢不敢,要看祖母敢不敢了。”
闻言,谢祖母冷静下来,冷眼看着演武场内,她的心腹仆婢,一个个被当场杖毙。
她依旧一言不发。
等到那些仆婢的尸体,被拖走了以后,她才出言,语气相当冷淡,“你到底想做什么?祖母这些年为了谢家殚精竭虑,自认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对方,祖母如此爱你宠溺你,看来,是祖母之过了,你被宠坏了,成了一个没有人心不懂人情的野兽,不,野兽尚且懂得成群结队,而你呢,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一事无成尚且不提,还得罪了皇室,让谢家成了京城的一个笑话,你母亲这些年,都因为你,抑郁沉疴!若是她病死在床榻上,那都是你的罪孽!祖母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在你刚出生时,就杀了你这个不孝不义不忠的蠢材!”
她很清楚对方的弱点,她拿捏对方十几年,从未失手,即使是今天,她也能用一个孝道,压死对方。
这谢家,必须是她掌控下的谢家!
谢玉砚听到对方这番话,曾经不堪、狼狈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沉迷和压抑,犹如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冷着一张脸,转头看向谢祖母,“本官见过许多穷凶极恶之徒,但,至今未曾见过比你更能言善辩之人,若是本官未成家,未曾体会过为何真正的亲情,那本官今日势必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他说着,忍不住微笑,目光却如冷箭,“祖母,你照过镜子吗?在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你自己照过镜子吗?你看看,你满脸都是利欲熏心的丑恶,你也配谈感情?虎毒不食子,而你呢?你的狠毒,不止食夫、食子,现在连孙子和玄外孙都不放过,你才是那个连野兽都不如的现行犯。”
谢祖母听到食夫、食子,眼底流露出了恐惧之色,她试图镇定下来,但是,在对方的目光中,她实在无法保持住体面,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在发抖的声音,太冷了。
是的,是天太冷了,不是她灵魂在战栗。
谢祖母不甘示弱,不愿意移开目光,她听到自己用虚弱的语气,回怼,“放肆!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谢玉砚微笑,“别怕,本官暂时不会把你送官。只是要辛苦祖母,接下来的日子,在这宅邸住下了,本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院落,在本官腾出手来之前,你最好安分点,不要让本官烦扰忧心,否则,本官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也许,祖母喜欢喜丧,而不是暴毙,你说,对吧?”
他说完抬头看向谢祖母身后的少年郎,“外甥,你说呢?你喜欢喜丧还是暴毙?”
少年郎被谢玉砚的问话,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软倒在地。
太可怕了!
他现在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谢玉砚冷眼看这对不怀好意的曾祖孙,冷笑,“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他处理完这突发的事件,当即就换了官服,写了一封奏折,进宫求见皇帝。
在事态扩大之前,他要掌控主动权。
皇宫,御书房。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得知谢玉砚求见,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谢玉砚会避开与他见面的机会,所以才会秘密入京,而他佯为不知,装聋作哑。
皇帝放下狼毫,将批阅完的奏折放到一旁,“他进宫求见之前,可发生了什么事?”
守在一旁的内监总管王锦上前回禀,“启禀陛下,一个时辰前,谢老夫人带人去了谢家别院,见了谢主簿,具体内情,尚且不知。”
皇帝闻言,皱起眉头,挥手让他下去,“请谢爱卿进来,备上他喜欢的茶点。”
内监总管王锦恭敬行礼,称是,缓缓退出御书房。
谢玉砚进了御书房,就见皇帝端坐在桌案前,正在批阅奏折。
他一进殿内,立刻就恭敬地行礼,问安。
皇帝,“谢爱卿,免礼平身,你今日匆忙入宫,可有要事?”
谢玉砚当即拿出他的奏折,呈递到御前。
“回禀陛下,微臣欲立长子为爵位继承者,特来请示陛下。”
皇帝翻开谢玉砚呈递上来的奏折,囫囵吞枣地阅览了一遍,“这点小事,朕允了。”
他当即就提笔在奏折上批示。
“既然你进京了,那就留在京城安心备考,也快年终了,你的妻儿留在云县,也不妥当,早些接她们进京,谢府总归需要一个掌家的命妇,以本次选拔考核为注,你考中了,朕就赐她诰命,你若失败了,朕只好打你板子了。”
谢主簿,“……”
他想过很多种结果,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他讶异地抬头看向皇帝,却只看到皇帝正熏和微笑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皇帝的面容,与他脑中黄县令的面容重合了。
他有些感叹,这对父子,真像。
谢玉砚赶忙谢恩,“多谢陛下恩典,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让陛下失望。”
皇帝微笑,“朕有什么好失望的,参与选拔的都是朕的人,你们谁上位,朕都无所谓,你要是失败,失望的只会是你夫人,她错失一个诰命。”
谢玉砚感觉胸口中了一箭,好扎心!
皇帝边说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密折,“谢爱卿,你来看看这份折子,为朕解解惑。”
听到这话,谢玉砚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正确的展开方式!
他就说皇帝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
给一颗糖,再打一巴掌,才是常态!
谢玉砚,“是,陛下!”
他接过了那份密折,然后,他发现,笔迹相当眼熟,再看内容,他彻底心肌梗塞了!
他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坑在这里等着他!
这密折十分厚实,他仔仔细细地研读了一遍,斟酌再三,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