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日本,九州岛西北角,筑前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岁月的痕迹深深镌刻在每一寸土地之上。
太宰府,这座曾见证今川家四代家督今川范氏之次弟,濑名氏先祖,九州探题今川了俊百多年前奋斗身影的古老建筑,如今在岁月的侵蚀下,依旧散发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本该是春回大地,九州西北角的筑前国也开始一点点转暖,可太宰府的一个房间内,气氛却如寒冬腊月,冰冷刺骨。
房间中,筑前国守护代杉太宰少弐兴运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中年人,双唇紧闭,沉默不语。他身形挺拔,腰间佩着一柄锋利的太刀,刀鞘上的花纹在黯淡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显示着主人世代担任筑前国守护代的不凡身份。
“我连走都不行吗?杉兴运大人?”中年人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杉兴运,厉声质问道,“大内家已经很危险了!而且我想和陶尾张守大人和解都办不到了,我再不离开,大内家就要彻底分崩离析了,这样的后果,你我都承受不起!”
相良武任,这位大内家文治派家老笔头,身材略显消瘦,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可他的眼神中依旧透着睿智与坚毅。他身着一袭灰色的长袍,衣角随着他激动的动作微微摆动,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波澜。
“相良远江守大人,应该不至于此吧?”杉兴运终于开口了,他向前迈了一步,双手微微抬起,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您的文治功绩不仅我等大内家臣认可,大内兵部卿义隆大人也衷心希望您能留下来继续宰执大内家!陶尾张守当年击溃尼子家的武功赫赫,两位都在我大内家,我大内家才能称雄于世啊!”杉兴运说着,脸上露出诚恳的神情,眼神中满是期待。
“太宰少弐大人,去年我试过了!”相良武任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缓缓地坐了下来,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我想和陶尾张守大人联姻,想让我的小女儿嫁给他的儿子,来缓和我等文治派和他们武将之间的关系,他都没有同意,所以,我只能退避!”
相良武任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过去。当年,大内义隆不听他的劝阻,全力攻击本已陷入衰退的尼子家,结果在尼子晴久的指挥下,大内家遭遇惨败。那场战役的惨烈景象至今仍历历在目,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大内家的士兵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而尼子家的军队如饿狼一般凶猛,将大内家的防线彻底撕开,就连大内义隆从一条家收的养子大内晴持的人头也被送了回来。
大内义隆毕竟不是天朝的河北袁绍,他没有在战败后杀害田丰。相反,他见识到了相良武任的能力,对他颇为信任。在月山富田城大败后,大内义隆把军事上的心气给彻底打没了,他做出了和蒋校长反过来的决定——将精力放在文事上面。
在相良武任的辅佐下,大内家控制下的领地经济迅速繁荣起来。由于地理位置临近朝鲜和天朝,加上勘合贸易的朱印在手,大内家的商船往来于大海之上,将各地的货物运往九州,又将九州的特产销往各地。山口这座城市,在他们的努力下,成为了西日本的文化中心。街道上,来自天朝、朝鲜甚至南蛮的商人和学者络绎不绝,各种文化在这里交融碰撞,迸发出绚烂的火花。如果说骏府是东海道小京都,那山口就是阴阳两道小京都。
可是,战国大名之间的竞争,靠的可不是Gdp和文化影响力,要不然我们主角今川义真某种意义上还不如历史上的原版今川氏真……
大名们的家臣也不希望家主过于沉迷这些。朝仓家能打造北陆道小京都,是因为朝仓宗滴能打,所以家主可以在军事上开摆;今川义元能打造东海道小京都,是因为今川氏亲留下来的底子以及他师父太原雪斋能打,他自己本人也只是不能做将,不代表不能做帅。可大内义隆要这么玩儿,问题就来了,大内家最能打的是谁?
呃,西国无双的侍大将?厉害,和毛利元就一起击溃巅峰期的“六分之一殿”、“阴阳一太守”尼子家!
卧槽,很帅啊!
卧槽,是大内义隆的小姓出身!
那似乎好像大概……大内义隆开摆也不是不行……
卧槽,正因为是大内义隆小姓出身,所以自以为失宠的陶尾张守隆房大人在那喝相良武任的干醋!
那丸辣!
“相良远江守大人,我求您了,把您拦下来,邀请您回周防,是主公的意思,如果任由您离去,我杉家承受不起后果。而且您和陶尾张守大人文武相济,我大内家再迈巅峰不是不可能啊!”杉兴运说着,突然双膝跪地,双手伏地,向相良武任苦苦哀求道。
“唉!陶隆房他不可能和我和解!你知道吗?”相良武任这次直呼陶隆房名讳,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
“尾张守大人不可能看不到和您和解,对大内家的好处的!”杉兴运弱气道,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他看不到!”相良武任回答得很快,语气斩钉截铁。
“不可能!您不会是说,尾张守大人想反叛……”杉兴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对大内家说的上是忠心耿耿。这点老夫从不怀疑。”相良武任停下脚步,微微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难道是为了他陶家的利益?”杉兴运继续问道,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也不是,他不是个私心太重的人,这个老夫也看得出来。”相良武任再次摇头,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那您为什么认为不可能和解,所谓文武之间的矛盾?”杉兴运满脸疑惑,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一个解不开的结。
“那也不是!”相良武任说道,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杉兴运好奇这对“老对手”之间的认知,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相良武任,急切地问道。
“是因为爱,是因为陶隆房对主公的爱!你知道吗?”相良武任突然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老夫不止一次从陶隆房看向主公时看到那种眼神,那种只有老夫年轻时,老夫的妻妾看老夫的眼神,不,老夫的妻妾都没那么……啊!你说他们两个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之间的感情,把我这个糟老头子卷进去干什么啊!”相良武任说着,双手抱头,以头抢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杉兴运顿时愣住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相良武任沉重的呼吸声和杉兴运轻微的心跳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良久,相良武任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他深吸一口气,对杉兴运说道:“取纸笔来!”
“您是要?”杉兴运疑惑地问道,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写书状,事情不能这么下去了!”相良武任果决道,他的眼神坚定而有力,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杉兴运默默地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拿起纸笔,递给相良武任。相良武任接过纸笔,坐在桌前,沉思片刻,然后提笔蘸墨,开始奋笔疾书。他的笔触有力,字迹苍劲,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他内心的波澜和对大内家未来的担忧。
房间里,只有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相良武任的叹息声。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可房间内的气氛却依旧沉重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