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渊并非因伤重而昏迷,他只是在恶鬼的攻击中,在他身上缠绕的由怨念凝结成的黑气中看到了一些东西,听到了一些东西
他看到了两个男人,高举着那块玉,站在一座高峰之上,留着寸头的男人跟义均长得相当之像,而另一位束着长发,一席白袍的男人,意气风发地向山下的世界张开双手
“凡怀玉者!皆为同志!”
世界变得黑暗,一片寂静,耳边只传来一个人摔倒在地,又不断捶打地面的绝望哭喊
“不可能滴,叶……你不可能滴,大家不会滴!俺不信!为什么就只剩下了俺啊!俺没有用啊!”
“已经十几年了啊,这份诅咒,还要延续下去多久”烤饼师父的声音响起,他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伤成这样,若不是你的能力,这两人性命都必将不保了”
在刚刚的幻境中时间不知流动了多久,他现在躺在一户人家的床上,被撕开的身躯已经痊愈,身体被一击贯穿的蝶就躺在他的身旁,衣服上还沾满了鲜血,那渗人的伤口也已完全不见
没有包扎,没有上药,这就治好了致命伤,有术士用木属性治好了他们?而且造诣还该十分高超
那烤饼师父转身望向了他,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手捧一个药箱,俊美到有些妖异,同样带着一个斗笠,穿着江湖行脚医师的装扮
自己与他对视了一眼,分明地见到了此人的每个眼珠中长着两个瞳孔!尽管这异瞳一秒钟就消失不见,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你看到了吧?”自己绝对已经把震惊写在了脸上,根本无法隐藏,那重瞳男子向自己走近几步,淡笑着问道
渊立刻摸出了伏妖罗盘,尽管抖动幅度很轻,但它确实产生了反应 !
“你是妖!”他立刻惊叫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声响声将昏睡的蝶也给吵醒了过来
重瞳男子无助地叹了一口气,略带责怪意味地看向了烤饼师父:“看吧,就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妖!怎会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神都境界!”
烤饼师父挡在了重瞳男子的身前,朝渊说道:“是他救了你们,你们伤的太重,伤口上还沾染了诅咒气息,老夫我没有手段救你们,一刻不停地去请出了他”
“是宗政玄胤的儿子,是吗?”重瞳男子摘下了斗笠,不再隐瞒,直接就那样现出了他的重瞳
“你怎么会知道?”
“我们认识,虽然交集不是太多”
“父亲……和妖?”
“是人是妖,都不是我们自己能选择的,不是吗?没有人生来喜爱茹毛饮血,也没人生来就喜欢待在那个弱肉强食的野蛮世界”他背起药箱,又重新戴上了斗笠,走到门前,又看了一眼渊
“吾名重明,行走在神都各地的行脚医师,这段时间暂时借住在城关北面的白鹤村有疑问的话可直接前去那里寻我,剩下的就让信先生来跟你解释吧,先行告退”
那位烤饼师父送走了他,便合上了房门,招呼着站起来的二人坐下,又从箱子里摸出一根烟枪点上,告诉两人:“我早告诫过你们莫要去管此事”
“先生!的确是晚辈莽撞,看来您一直都知晓实情对吗?那家伙真的是怀玉者旧员死后的怨气化作的恶鬼吗?”
“不单单只是个恶鬼这么简单,不然,他也不至于存在了这么久都未曾被消灭”
被重明男子称作信先生的摸出了那块方才沾满了血,现在已经被他清洗干净的玉,递交给了渊
渊接过玉,大脑飞速地运转了一下,主动问道: “那家伙是个诅咒,对吗?”
烤饼师父闻言,于是点了点头,补充道:“叶将一切付之一炬并自杀之后,怀玉者中幸存下来的一员也在大火之后的废墟前自我了断,那些牺牲者的所有怨念都在巧合之下聚集到了他一个人身上,将死去的他复活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恶魔,成了一个诅咒”
“因为当初叶就是被他们一直保护的百姓所背叛的,诞生出的诅咒充满了对于“平民”的怨念,这些年一直不断出现在神都各地,无目的性的随即猎杀看到的平民”
“没法解决掉他吗?”
“我已经尝试过了,玄胤也试过了,那家伙如今已经成了无法凭力量消灭的不死之身,只要诅咒不被解除,就算用蛮力将他打的灰飞烟灭他也会不断再次出现”
又提到了玄胤,不止重明,他也认识父亲,这个男人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眼睛以及脖子上的这块玉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先生,请问你究竟是?”
“一个刚好认识你父亲的亡魂罢了,情况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处理不了这件事,回去吧”
“就没有办法,能够解除诅咒吗?没办法平息他们的怨念吗?你们这些知道他是谁的人,认识他的人……”
“你能想到的办法我们早都想到并试过了,或许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天神或是西方的魔法师来祓除诅咒,但那么做,他们的灵魂也将再也无法得到救赎,我们做不到”
同志……在看到那块玉的瞬间,已经化作了嗜血的亡灵的他仍然发出了一声 “同志”
这个世界为何这样的残忍与不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前都一直在为了所谓大同盛世,为了黎明百姓而终生奋斗,在他们死后却用屠刀否定了自己生前所有的努力,否定自己曾经的梦想
这简直……就跟最后将一切付诸一炬的叶一模一样
那块玉,现在还抓在他的手中,还没有碎
短暂的沉默之后,渊冲出了门外,谁也拦他不住,他冲到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上狂奔,来到了自己遭遇恶鬼的那条街上,飞上了天空,将玉抓在手中,高高举起
“前辈!!!!!”
这一声,惊醒了整个小镇上所有的群众,也唤醒了那早已在他们心中渐渐被遗忘的,有关那些人的记忆
他们的血与泪,他们的恩情,他们的荣光
“玉!还没有碎!叶前辈的意志!还没有消散!”渊放开了嗓子嘶吼,直到泪水都充盈了眼眶
“叶将组织命名为怀玉者,而不是持玉者,他用了怀这个字!意思不就是!玉,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吗?!”
“我会一直坚持叶的想法!继承他的意志!就算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否定了那一点!世间不可能只有我一人,我会将他们全部找到,将玉的后继者都找寻到!然后!将你们的未尽之事完成!您就等着那一天吧!等着我向您证明吧!同志!”
终于,他在远处看到了那道裹在黑袍之下的身影,世界此刻是无比的寂静,有老人热泪盈眶,也有人痛苦的自责
此刻,有许多人都已经丧失了对恶鬼的恐惧,走出门来,只为了见证这位玉的后继者
“在我向你证明之前,不要再杀人了!答应我吧!同志!!!”
相隔甚远,他看不到那道黑影有何反应,只见到他凭空消失,再一次遁入了黑暗,从此许久,就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