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用到它,是相离三百里外的舅父去世,奔丧回来的路上------
——送别亲人后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我无精打采的往回赶。正走的口干舌燥时,看到路边田里收豌豆的老汉正巧在路边喝水,便想上前讨一口。老汉没等我开口,就热情的递给我一碗。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才知道竟是消火、解暑的绿豆汤。我们也就趁空唠了两句:原来,这是刘财主家的豆子。因为田多,没忙过来,下雨给耽误了。要是再不抢收就要炸田里了。
老汉说:“你看多热闹!两担多种的这块大田,请了二十把刀。要一天割完,再连夜运到场上去。每人一块大洋的工钱,另管四顿饭------”
突然,我正喝的茶碗被人夺走了,把我吓了一跳!这才看到一个肥胖的中年财主已经站在了身后。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爷,跟在他后面。
财主愤怒的把我喝的半碗茶泼到地上,恶狠狠地说:“老王头,你不要工钱了!不干活,站这里瞎扯?我先扣你十个大子再说。你知道,现在的绿豆多少钱一斗吗?真是的,摔人家的孩子自个不心痛!也不管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就送——”
老汉没言语,低着头慌忙割豆子去了。我窘在哪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无奈的退到路边的树下,先坐下平平心里的气。
胖财主转了几圈,没什么事,就打算回去了。看看我还没走,便改变了主意,把儿子留下来看着。并大声的对雇工们说:“我把少爷留在这里,有什么事都听少爷的。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抓紧干,早干完,早收工,早拿钱啊!”
我这个气呀,好不容易平下来一点的气,又把心里堵满了。讨口水喝,找了难堪不说,现在又被当贼防着了。这个财主也真够不仁义的了!你既然说我不是好人,那么我何不就遵命给你做一回坏事算了。
于是等他走远,便背过身去出,把汗巾扎成个兔子,念动幻化成形的咒语,把它变成一只真的小白兔。我将这只兔子放进草棵里,指引着它,躲躲闪闪的溜到了少爷的脚边。
小少爷发现了:先是一惊,转而惊喜起来,慢慢的蹲下身去抓。当他眼看就到摸到兔子的毛时,我才指挥兔子跳开,在不远的草颗里安享的看着他。他慢慢的靠近,又轻轻地去抓。当然我还是只让他的手感到了一抹滑滑凉凉的兔子毛划过。
如是几次,少爷已经被引进豆田里。
当少爷的怪异行为引起割豆子的人注意后,我把卷成烟卷的一道灵符点燃,烧完后,把符灰轻轻的吹向人群。小白兔轻轻的跃起,引得大家一片惊呼。小白兔,越跳越快,少爷连扑几扑,却是离得越来越远了。
小白兔向割豆子的人群靠过去------
少爷怕它被割豆子的短工们捉去了,忙狗揽八泡屎的大喊:“这是我先看到得,是我的。谁帮我抓住,我给他两块大洋。
短工们扔了镰刀“轰”的一声,围了上去。
我指挥着兔子在人群里左冲右突,和人群若即若离,只逗引的人群兴奋异常,欢声雷动的在豆田里转开了圈子。直到把附近的人都引来一起追逐,渐渐的聚了近百人。说实话,到此时,我的法力已经没有财主少爷的那两块大洋的重赏作用大了。
等财主带着送饭的再来看时,一块豌豆已经连秧子全都被踩平在了地上。他是不禁嚎啕大哭!哭罢就是大发雷霆:“先把饭给我挑回去。别说工钱了,你们等着赔我的豆子吧!”
大家这才都清醒过来,霎时都傻在了当地。看到一田比打的都干净的豆秧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出不来了声。小白兔趁空溜走了,冲两块赏钱来的闲人,一看情况不妙,也一个个蔫不拉叽的退出了田外。
等财主咆哮累了,短工们也都从懊悔中再度清醒,开始想法为自己辩解了:“东家!你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股脑的都怪在我们头上啊”
财主愤怒的叫道:“不怪你们?你们说!让我怪谁去?你们谁敢说,自己没踩豆子?我是好吃好喝的请你们来收豆子的,是请你们来把豆子糟田里的吗?”
多少张嘴对一张嘴,吵架当然不会落下风,马上就有人反驳:“东家你是看到的,田里那么多人,我们才几个!再说了,是少爷先在田里抓兔子的。抓不到,他又喊大家来帮着抓的,还出了两块大洋的赏钱。这才引来这么多人一起帮着抓的。不信你自己问少爷!”
财主火更大了:“放屁!少爷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知轻重。你们哪?他妈的谁是小孩?也不知道个好坏?他叫你们吃屎你们也去吗!”
短工们也被财主的粗口激怒了:“东家!谁放屁了?不是你自己留下少爷看着我们的。不是你亲口对大家说的,有事都听少爷的?怎么你亲口说的话现在不算了。”
财主恼怒的吼道:“我留下少爷是看——”看到我还没有走,便压底了声音“——看他的!”
短工们无奈的摇摇头:“我们哪知道!你不跟我们说清楚,也该和少爷交待清楚呀!这怪得了谁哪?”
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到后来听不见了。可投过来的目光却越来越多,是明显可以感觉到得。一会,王老汉带着笑脸过来了。
远远的我就站起来相迎了。怎么说哪,人家为了给我一碗水,偌大的年纪竟挨了财主的训斥,正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歉意哪!
老人到了我近前,才小声的说:“小兄弟!别生气了。你还能不知道,十个财主他妈的九个是混蛋吗?不用和他们一般见识!”
我忙说:“看您说哪去了,老人家!谁叫我喝了人家的水哪,难堪是我自找的。让我难过的是,连累了你老人家,对不起了!”
老人:“贫苦人家,受了一辈子的气,哪里多这么两句。你可用不着放心上!听口音,小兄弟是南面的人吧”
我点点头。
“听我们的口音差了不少,贵府距此该有两百多里了吧?”
我不由倾佩的说:“老人家!你可真是见多识广呀,我从这里到家,真的就两百来里地了。”
“那么先生是姓牛了?”
我惊呼出声:“老人家!你可真神了。”
老人欣喜的笑了:“先生!你说错了!是您自己太神了!”
听他这么说,我傻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老人就接着说到:“一般人,会孤身在外受了气,还能不走开的吗?我们这儿,陈年、八百代,也没有见过白兔子啊,怎么今个突然就在豆田里冒出来了?还有,我们这些都是在田里快磨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粮食的精贵,哪会都像着了魔一样的糟蹋?不是南面,二百里外的‘脏裤子’牛家的人,哪个还能有如此神奇的法术?”
我愕然了,脑子里不禁划过‘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那句名言来。“人”一旦成名,可就是真的不能再干坏事了!这可是,真的没个跑呀!
没容我多想,老人就拱拱手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是来请你,帮穷兄弟们解围来了。实不相瞒,别看我们的工钱加一起,也不到撒在田里粮食的一个零头。可是,这个混蛋财主没了这些粮食无所谓;而我们这二十个穷兄弟没了这么丁点的工钱,可就难过了呀!”
我忙说:“老人家不用说了。你回去,叫财主回家,找九条大的床单来。你们把它们在田中间铺成一片,人就都走开,过一会豆子就会自己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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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铺好的被单旁点着了一张符,默默的念道:“蹲到来,蹲到来,快帮我把豆粒滚上来吧!”
然后把符灰吹到被单上,就走出了田外。便被热情的拉到远远的树荫下,一起吃饭了。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财主耐不住了,一次次用祈求般的眼神看过来。
估计差不多了,我便朝他点点头。
他就飞也似的跑了过去,一会又惊呼着跑了回来。
到我面前,结结巴巴的说:“比打的都干净。我可以回家套车来拉了吗?”
我点点头。
在大家惊呼神奇的时候,我就悄悄的离开了。
孔蕊笑着说:“你答应的太快了!该再让他多受一会教育,不然他映像不深啊!”
众鬼,诡笑不绝,让我脊背发凉。他们笑够了才说:“妹子!你是教书教痴了吧。花时间教这样的人,值吗?”
芹姑娘:“大哥!这事和你讲的那个,好像是一件事呀?”
我不由得点点头:“很可能。这样奇异的事本来就很少,所以传的才快,传的长久。传着传着,也就传变了样。到这时,说的听的,都以把它当成是故事了,不会相信是真有其事,实有其人了。没想到,我们今天又受到了教育,真见到故事里的人了。”
小刚又跑过来,摇着老鬼问:“爷爷!蹲到来长的什么样呀?怎么这么厉害!”
老鬼得意的一笑:“它就是蚂蚁,一种大蚂蚁。那时候没有农药,田里到处都是它们。春夏秋三季里,在田里劳动,只要你蹲下片刻,身上就爬得到处都是,所以大家便都戏称它为:蹲到来。单个的它没有什么厉害的,你的一个手指头都能碾死它。但是它挺能干的,能搬动远远超过自己体重的重物。那天,我就拘来了几百万的蚂蚁大军,拣那点豆子当然不在话下了。”
远处传来了,鸡叫声。老鬼说:“时候到了,散了吧,明天再聊。”
收拾完毕,便上床睡觉,看到玉娇毫无睡意的瞪着大眼睛。便问:“傻丫头!又琢磨什么哪?”
玉娇神情落寞的说:“老鬼的话,让我想起人世上的许多温暖了!虽然是有许多艰辛和苦难相伴,但是人们之间的真情和温暖还是存在的;不象阴间这样互不相干,越发显得这阴间——阴冷黑暗了。”
我也有所悟:“当然,本来就是这样。不然,还分什么阴阳界哪?只是忙忙碌碌的被我们给淡忘了而已。”
玉娇叹了口气:“我现在真是后悔了,那会,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放弃了人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