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精神好了很多后,就在院里给娘亲烧了纸钱金元宝,因为父亲只是把娘亲草草埋了,连个墓碑和牌位都没有。
那次哭过以后,眼睛肿了好些天,但心里好受些了,死了的人已经去往另一个地方了,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
云秀烧完纸后,就开始频频去往主院看儿子争哥儿,看着争哥儿一天一天地在变大,脸上心里都是有盼头地笑。
也就是这时候,云秀的待遇回到了怀孕前,西院里只有槐花一个丫鬟,厨房的人都撤了,要早起请安,不许和姐姐同桌吃饭,月例没有了,不像怀孕时一个月可以拿三十块。
云秀很快就适应了,因为在怀到七八月时就能感知到,生完以后就不会被照顾被宠爱了。
但云秀生的儿子争哥儿是享有宠爱的。
这天天气很好,日照当空,云心就让杏花小莲在院里铺了块大的棉花布,把争哥儿放在上面玩,还请了照相馆的来拍照。
她其实在办满月酒时就已经请过照相馆的来一次了,给争哥儿拍了数十张照片,被人抱着的,哭了的,笑了的都有。
今天她又请人来拍照,主要是觉得争哥儿一月一个样,就想着拍出照片记录着变化。
她想自己买个相机,想什么时候拍就什么时候拍,但考虑到不久后要去上海了,就不想再买东西了,毕竟是要能尽量清理掉家里的东西,而不是再增加。
她就侧腿坐在那棉花布上,笑着摇动着拨浪鼓逗引着争哥儿来抓,争哥儿趴在一软枕上,抬着小圆头,懵懵笑着一手抓一下,一手抓一下,给抓住那个小鼓后,就咧着没有牙的嘴呵呵笑着,而旁边照相的就咔咔地拍下来。
她又叫着刘妈把丈夫的照片拿出来,那张站花园洋房笑着的照片从云秀生完孩子后,就被她收回来了。
刘妈把照片找出来给她后,她就拿着照片笑着柔声对着争哥儿说道,“争哥儿,这是你爹爹,你知不知道啊?”
争哥儿都没看,注意力都在拨浪鼓上,于是她就把拿走放背后藏着,继续道,“争哥儿,看你爹,你别连爹都不认识。”
争哥儿看了两眼,就一下哇哇哭起来,她就一惊地把拨浪鼓拿出来,“给你给你。”
争哥儿见到拨浪鼓回来了,马上就不哭了,她用着手帕擦了擦那两滴在下巴的泪。
她觉得有点乏,就起身站起来,刘妈在石凳子铺了块长手绢,扶着太太坐下来。
她就坐在那看着,看着手里的照片陷入了沉思,心想道,“二爷啊二爷,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的丈夫已经走了四个多月了,自收到那封告知日本人已经攻打进来的信件后,她就再也没收到丈夫的来信了。
走之前说的会去两个多月,最多三个月,现在想来就是个笑话。
她不知道丈夫在做什么,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情况,最主要的是是否身体康健。
她寄过去的信也没有回信,包括寄了两张跟争哥儿有关的照片,一张笑着的,一张她抱在怀里的。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叹了叹气,然后就把照片给回了刘妈让收起来。
她就用眼睛去看着杏花和小莲跪坐在棉花布上给争哥儿在软枕上翻来翻去,争哥儿好像也觉得好玩,呵呵笑啊笑。
照相的自然把这些画面也拍了下来。
云秀就是在这时进来的,先给姐姐行了礼后,就拿着两个小木圈坐在棉花布上逗着争哥儿玩。
逗着逗着,争哥儿饿了,哭着要吃奶,奶娘就抱起来走到一边去喂着奶,避讳着照相的这个男人。
她觉得照的也差不多了,就打发了照相的离开,并叮嘱着把照片早点洗出来。
照相的跟她说好了价格,她点头知晓以后,就让杏花送人离开。
云秀看见姐姐脸上带着着点忧伤,就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姐姐,你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她闷叹了下气,“二爷都走小半年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云秀的脸上也挂着了忧伤,“是啊,都快半年了,争哥儿都两个月大了。”
“怕不是在那边有了人,安了个新家。”
“不会的,二爷不是那种人。”
她嗤笑一声道,“你很了解他吗?很了解男人吗?那么久都不碰女人你信吗?”
云秀被问得说不出话,只能讪讪地,“那他要有我们也没办法啊。”
“他要有就有吧,只要人回来就行,现在人不回来信也没有,真是让人烦。”她皱着眉带着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