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流产过后,只喝了十来天的药,下身没有流血后就想着重新接客,但被燕子一拦再劝地给暂缓了几天。
缓几天后,燕子就再也没有说辞去阻拦她了。
可她逼着嫖客赔钱的事给传了出去,作为娼的名声就不好了,来找她的客少了许多,连从前的一半都没有了。
她对此感到慌张,若是长久如此,她就挣不到多少钱了,她还想把女儿念书的钱给挣出来,这样女儿就没有忧患。
她作为一个底层妇女,哪里能知道在这个泱泱大国正在遭受着日本人的侵略,某个地方是战火纷飞。
她想的只有挣多钱留给女儿,明天是不是还是吃水煮糠呢,以及想念着二爷。
流产过后,她是每晚都会梦见二爷了,在梦中,二爷有时对她温柔相待,有时对她拳打脚踢,但最后的结尾醒来,她都记得是二爷把她和女儿都接回去了。
她每每醒来,意识到是场梦后,她的眼边不自觉地挂着泪痕。
她想活在梦中,不想醒来,可她就是会醒,于是她就用后脑勺撞着墙,觉得把自己撞晕后的做梦就不会醒来了。
当她这个举动被庆知和燕子知道后,把她俩吓坏了,不敢让她一个人睡,轮流着来和她一起睡,看守着她别撞墙。
但她一晚要醒好几次,谁也没办法看好她,等听到撞墙声起来阻止的时候,她已经撞了很多下了。
一天天过去,她的后脑勺给撞了个鼓包,燕子每晚给用白酒擦擦按摩着,说着那没用的话,“云妮姐,别伤害自己了,你这样让不了二爷回头,只能让我和庆知伤心啊。”
之所以是没用的话,因为天天说,天天她也没进去,依旧每晚醒来就撞墙,没有人能晚上不睡觉地来看着她,燕子得有精神去好食园做事,庆知也去念书了。
燕子和庆知都不想她夜夜撞墙,商量出了个主意,让庆知带着路地去了以前那家洗衣铺,由燕子出面求了洗衣服的活儿,再把衣服拖回家让云妮来洗,有多余的事做,她就会好一些吧,她们是这样想的。
她现在一天就接三四个客,有空洗衣服,想着也是能挣一点钱,洗着也高兴,晚上撞墙的次数少了,但还是会撞,因为觉得梦境太美好了。
这天晚上,她洗着衣服,燕子洗完碗打扫完厨房后,就出来帮着她洗,她们总是这样,一起洗完晾完后再去睡觉。
她这晚心情好像有好些,脸上带着笑,燕子就在旁边搓着件衣袖口笑问道,“云妮姐,你笑什么呢?说来让我也笑笑。”
她笑地更开心了,“二爷说明天来接我们了。”
燕子一听笑容一下给消失了,转为了不安,“二爷说?他没有来这里啊。”
她在搓衣板上双手用力搓着衣服,脸上依旧带着笑,开怀地,“他来了啊,他昨天来的,在梦里跟我说的。”
燕子慌起来,扔下了手中的衣服,拉起她胳膊正对着脸,“云妮姐,你可不要吓我啊。”
她睁着天真的眼睛,“我没有吓你啊,我吓你干什么呢,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他没有来,梦不是真的。”
她的脸垂丧了,“梦不是真的。”
“云妮姐,你清醒过来了?”
她点头,“嗯嗯。”然后转了身地接着在搓衣板上搓衣服,“要是梦是真的就好了。”
燕子觉得难过,“云妮姐,你怎么还对他抱有那么大的希望啊,如果他对你还有一点情分,怎么会忍心让你在外面吃这么多苦呢。”
她失着声,“他……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以前又是多久以前呢,都是过去的事了。”
“唉,是好久了,不过我都记着呢……”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直着身幽幽看向前方,“我记着他来茶馆提亲让我嫁给他,记得他掀我的红盖头,记得他让庆知去上学,记得他对我说他会成为我和庆知的依靠,记得他说娶了我是他最幸运的事,记得他在太太跟前护着我,记得他冒着雨回来陪我,记得他见我哭哄我,记得他跟我在桂花树下说笑,记得他带我和庆知去山上看日出,记得我坐在旁边听他给庆知说书上的故事,记得……记得我我有孕时他满脸笑着回来抱住我……”
她说着说着就禁不住鼻发酸眼落泪,垂下了头啜泣着,“他后来越来越不喜欢我了,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也不怎么碰我了,脸板着生着气我都好害怕,好害怕他已经不喜欢我,不想要我了,好不容易同他有了一次给怀上,他又对我笑对我好了,结果孩子没有了,他说我不想给他生,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哭着哭着就起身冲跑进鬼屋去撞墙,一边撞一边喊着,“原谅我吧,二爷,你原谅我吧……”
燕子用力地拉开了她,抱住她的头,痛心地,“云妮姐,别这样,接受他是个狠心不会再要你的现实吧……”
鬼屋的门口,是庆知捂着嘴泪流满面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