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之际京城各处的景致是一天一变,还没等人晃过神来,转眼就到了四月初。朝廷放了杏榜取中贡士,京城里各处的文人士子们有的欢喜相邀,有的垂头丧气。眨眼之间,京城里各处酒楼戏院里就传出了无数或壮志满怀或恳切哀怨的诗词来。
王烁赫然在榜上前头几名,王家众人自然高兴,连带着下人们都是喜笑颜开。
萧夫人又将王烁屋里的丫头嬷嬷都叫过来训了一遍话,让下人们都警醒些,在殿试前不许去打扰主子,几个丫头嬷嬷忙跪在地上应了。
“等殿试过了,五郎屋里也该放两个丫头了。”萧夫人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朝阮嬷嬷感慨道,“林家那丫头我瞧着还真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五郎屋里多两个人,给她搭个手也好。”
阮嬷嬷怔了怔神,随即陪笑道:“夫人慈爱,都是为儿女操心。”
萧夫人笑着搭上阮嬷嬷的手,想了想,问道:“五郎屋里服侍的青桥是个好的,人长得好,性子也本分。再有我跟前的樱露,她跟了我这么些年,做事最是稳妥。我想着把她两个给了五郎,嬷嬷觉得可好?”
阮嬷嬷哪能说半个不好,忙点头赞同:“夫人挑的人,哪有不好的?这两个丫头我瞧着也是顶好。”说着,顿了顿,脸上有些尴尬,欲言又止。
萧夫人停下了脚步,拍着阮嬷嬷的手笑道:“嬷嬷有什么话就直说。”
阮嬷嬷叹了口气,忙道了谢。“夫人容禀。咱们五爷心思正,从来不像外头那些公子少爷们一般在女色上头用心。五爷又是个有主意的,夫人不妨先跟五爷提一提,总得让五爷自己点了头才好。”
萧夫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拉着阮嬷嬷感慨了一句。“还是嬷嬷想得周到。既是要送到他屋里的人,自然也得他看中了才好。”
杏榜放出之后,紧接着就是殿试,各家少年陆陆续续准备了起来,闭门读书的读书,写文的写文,京城大街上一时间也少了几分热闹。
殿试定在四月初九,历时三天。四月十八,朝廷就放了金榜下来。一大早,天还没亮。礼部和国子监门口就挤满了人,各家奴仆甚或主子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开门。
直到礼部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有几人拿着单子出来往墙上贴了。人群蜂拥一下挤了上前,争先恐后,瞪大了眼睛仔细从那一行行小字中寻找自己熟悉的名字。
人群里不时有欢呼声和唏嘘声传出来,有的兴奋不已,有的人在痛哭流涕。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午后。人群才完全散开了。
王家也遣了不少人出去,小厮们一眼就从头榜上看到了王烁的名字,兴奋地不能自抑,一路欢喜地喊着回了府。“探花!少爷中了探花!”
得了消息,王家院内自然是欢呼声一片。
“咱们王家三十年都没出过一甲进士了,今儿可算如了愿。”王老太傅抚着胡须。满脸欣慰地拍着王烁的肩膀,转而又朝儿子问了起来:“听说榜眼也是位少年郎?是陈家的人?”
王成仁连连点头,嘴里赞叹道:“是陈家的族侄。似乎还拜了陈延庭为师,陈延庭对他赞不绝口。”
“陈老三性子向来倔,人又直,说话也从来不知道委婉,难得他能夸两句别人。”王老太傅捻着胡须默了片刻。转而又笑了起来。“陈老头子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从他前些年退下来起。陈家风头越来越盛,好在还有个陈老二压着,可惜后辈远赶不上三十年前了!倒是他们家的旁支这十来年从江南逐渐崛起,出了不少英才。”
王成仁愣了一瞬,心念转动,忙两步上前扶住了老父的胳膊,父子两个一道往书房去了。
“圣上钦点了徐成山为状元。”王成仁先抚着老父坐下,皱起眉头说道。
“嗯,我知道。”王老太傅倚在靠背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微眯着眼睛叹了口气。“徐成山有鬼才之名,又能言善辩,圣上先前就夸过他两三回。徐家沉寂了二十几年,这番总是要再搏一搏的。”
“徐家在先皇在位时就开始败落,如今人丁凋零,要起来也不容易。”王成仁在王老太傅对面坐了,眉头紧锁着,良久才叹了一声。当年徐家可是北方大族,后来不过走错了一步,就落到了那般境地,如今更是连个能撑门户的人都没有,哎,也不是没有,至少徐成山还勉强能撑,只是能撑多高,撑多久,谁也预料不到。于王家而言,徐家就维持如今这样才最好。
王家和陈家……王成仁想起王老太傅之前的一番话,到底还是将心里那点上进之火浇灭了。
“徐家可不止徐成山一个……”王老太傅声音近乎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儿子感慨。
内院中,萧夫人满脸喜庆,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手忙脚乱地指挥者丫头嬷嬷们将早备好的银钱散了出去,又吩咐家里下人要往永安巷施粥施米,还要到慈寿寺去上柱香还愿……
外院也是一片喜庆,王家众人喜气洋洋地奔走相告,到处都是“阿弥陀佛”的声音。陈六一早得了消息便从王家大门冲了进来,见了王烁就上来扯着胳膊嚷道:“快走快走!探花郎游街去!”边嚷嚷边往外拖。
王烁被陈六拖得头晕,忙将胳膊抽了回来,整了整衣裳,摆手笑道:“你急什么?这还早着呢,你要是闲得慌,去外头看看状元和榜眼去!”
陈六跺了跺脚,手里握着把玉扇,哗的一下打开扇了两下。“行行行!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瞧你的热闹!”
王烁笑着让小厮送了陈六,转头拉过明儿郑重嘱咐道:“你去林家报个信儿。”
明儿摸着脑袋将手里几大包铜钱往王烁面前一递,急道:“少爷,小的根本走不开啊!少爷中的是探花,林家肯定早知道了!”
“叫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王烁一手敲在明儿脑袋上,虎着脸训斥了一句。
明儿忙收了铜钱,讪笑着应了,出了二门,顺手拉过王烁屋里的另一个小厮,将怀里的铜钱袋一股脑儿塞了过去,边走边嘱托道:“你把这钱散出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明儿便气喘吁吁地从林家跑了回来,费力扒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容易找到了已经重新穿戴好,准备上街的王烁,立马扯开嗓子喊道:“少爷!少爷!”
王烁伸手挥退丫头,朝明儿扬声叫了一句:“明儿进来!”
明儿总算挤了进院子,口里喘着粗气,说话也断断续续地,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往王烁手上塞。“林家……林家的……说……说恭贺少爷……”
王烁诧异地挑了挑眉,将明儿手里的长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见里面是张卷轴,便重新回了屋,将东西放到书桌上,珍而重之地慢慢打开了。
是一幅字,写得是前朝有名的布衣宰相魏文当年初封相时写下的一阕词,字里行间满怀豪情壮志,字体飘逸潇洒中却透着一股俊秀内敛。
王烁轻轻拂过纸面,眼里落满了柔光,心里的柔软渐渐漫开,兴奋和喜悦从头漫到了脚底,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字是阿晚写的。
正出神时,外头陈六的嚷嚷声传了进屋。王烁忙将那福字小心翼翼地收好了,亲自放进了书桌下的小抽屉里,盯着看了半晌,这才关上抽屉出了门。
“你怎么还在府里啊!外头人都围满了,吵着要看探花郎呢!”陈六一把拽住王烁,眼珠子溜溜地在王烁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哎呦,探花郎今儿可真是俊俏!快走快走,我都打听好了,徐成山那个怪老头还有老七——不是我们家老七,那个,是中了榜眼那个,叫陈旭,这两人都往城门口去了,就差你!”
“好了好了,你别拖我!”王烁瞪了陈六一眼,“这就走了。”
陈六得意洋洋地,满脸都是喜庆,又拉着王烁嘀咕起来:“哎,你没见过老七吧,就是陈旭。我还真没想到他能中榜眼!看他不声不响的,又是在三叔手里读书,我都没敢多去找他,早知道他能中榜眼,我当初就该多去找他说说话!”
王烁听陈六嘀嘀咕咕感慨了半晌,两人一齐出了大门,王烁才朝陈六认真问了一句:“你这位偏房七弟性子如何?为人处事怎么样?你跟我说说,一会儿见到了也省得冷场。”
陈六将手里的玉扇往手上一拍,朝王烁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就知道你会问!我跟你说,虽说我没怎么同他接触过,不过这会儿早打听清楚了,家里小厮我都问了个遍,嘿嘿!那就是个老实人,性子温和,对谁都有礼。除了学问好,也极善作画,三叔说了好多次,说他策论也写得好,是个踏实能办实事的。”说着说着,陈六又扯歪了,“对了,听说他还没定亲。哎,你们家不是还有好几个妹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这七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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