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方颐越众而出,快步走到杨解放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说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撇下姜小珺,也没迎向小六子,她拉着杨解放来到一对中年夫妇面前,介绍道:“这是赵庆华赵叔叔和他的二夫人吕阿姨。”
赵庆华就是香山饭店的主人,曾官至北洋政府交通部次长。他的二夫人出身盛家女佣。这两人正是赵四小姐的父母。
杨解放将会面地点约在香山饭店乃是有深意的。他在赵庆华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大爱似无情’。
赵一荻对小六子一见钟情,却遭到了父母的反对。原因无他,此时的小六子已经有了一妻一妾,他们并不希望赵一荻沦为妾室。可爱情总是盲目冲动的,赵一荻不顾父母的反对,私奔去了沈阳。
盛方颐当初私自来济南与杨解放成亲,她母亲很快就补送了一份嫁妆过来。赵一荻与她盛方颐一样的做法,可父母的反应却不一样。
赵庆华在报纸上连续五天刊登消息,与赵一荻断绝父女关系,并将其名移出族谱。甚至以此为由,辞官隐退。他这一举动迫使赵一荻无家可归,却也狠狠地将了小六子一军。
这种情况下,小六子自然不敢抛弃赵四小姐,连他的正牌夫人于凤至也不敢苛待她。这让赵一荻在沈阳获得了不低于于凤至的待遇。而小六子的另一房妾室,那位有随军夫人之称的谷瑞玉却没能获得这样的地位。
至于赵庆华以家风不正为由引咎辞官那更是扯淡。事实是,南京国民政府取代了北洋政府,原北洋政府的官员即使没遭到通缉清算,也不可能受到重用。与其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受气,还不如辞官不干。
杨解放笑着喊道:“赵叔叔、夫人,幸会!”
赵庆华连忙回道:“幸会,幸会!小司令,当不得如此称呼。”
杨解放道:“赵叔叔,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拜访。咱们论私不论公,您不妨喊我一声小杨好了!”
盛方颐也帮腔说道:“是啊!赵叔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今天领着夫君上门来拜访您。”
赵庆华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托大了。”
小六子携赵一荻走了过来,他们自然听到了杨解放与赵庆华的对话,开口说道:“杨贤弟,幸会!”
杨解放也开口说道:“张兄,幸会!”说着伸出了右手。他穿着一身中山装,用不着行军礼。
两人地位相当,小六子要是行了军礼反而落了下风,也就伸出右手与杨解放握了握手。
随后,在场的人纷纷向前与杨解放打招呼。经过简单介绍,在场之人除了杨解放和小六子的随行人员之外,全是赵家的亲属。
张杨这两大军阀巨头,相约在香山饭店会晤,显然是有军国大事相商。赵庆华别说他现在是在野之身,哪怕他有职有权,也不敢不出来接待。为此,他提前清空了饭店,专门来招待张杨二人。
好在其中一个是他女婿,另一个又愿意自降身份以晚辈论交。如此一来,赵庆华便把这次会面办成了家庭式的聚会。换言之,经此聚会,赵庆华算是认可了小六子和四小姐之间的关系了。这也是杨解放选择这里会晤的原因。
家庭聚会显然不适合谈论公事,可杨解放与小六子会晤哪有什么家常可聊?在宴会开始之前,两人单独来到一处商务会议室。
杨解放首先开口说道:“张兄,王灿芝的事多谢了!同时也给你说声抱歉。”
小六子说道:“些许小事,何须道谢?说来惭愧,这个赵景祺——我是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哪能留他至今?”一句话,赵景祺的事就此揭过。
杨解放接着说道:“高志航、于学忠二人已经考察完了我部装备的飞机和坦克。不知道张兄有何想法?”
小六子回道:“你们生产的飞机性能不错,算是当下领先水平了。只是现在的坦克稍有不足之处,不知道杨兄弟能否改进?”
杨解放道:“张兄请细讲!”
小六子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想请你们把坦克装备的重机枪改为火炮。想来不会很难吧?”
杨解放笑道:“当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早已经在着手研究了。张兄要是能等一等,我们很快就能试产出新的样车出来。”
小六子点点头,接着说道:“除了飞机坦克之外,于军长见了贵军装备的那些常规武器,也是称赞有加!他建议我采购一些,不知道杨兄弟是否愿意?”
杨解放问道:“不知道你想要采购多少?”
小六子回道:“我想以贵军步兵师的装备为模板,组建几个这样的步兵师,你说能行吗?”
杨解放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兄台可知道要组建这样一个步兵师要花多少钱吗?”
小六子道:“正要请教。”
杨解放道:“不计算弹药消耗,仅仅是把武器装备准备齐全,没有两百万大洋下不来。”
小六子道:“如果是这个价格的话,我想组建三个这样的步兵师。”
杨解放微微一怔,也不知道他钱太多还是缺乏安全感?说道:“张兄,你会不会高估了这种步兵师的战斗力?”
小六子道:“一个师能轻松击垮中央军两个嫡系主力师。这样的战斗力谁敢轻视?”
杨解放见他是真的动心,心里快速思索了一下,很快有了决断。说道:“我回头让高尧提供一个详细的报价给你,如果你对价格没意见,提供给你三个师的装备不是问题。”
小六子暗松了一口气。那些列强在出售武器给中国时,是有严格的限制的,甚至附带有苛刻的政治条件,有的时候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所以,在开口之前,他并没把握杨解放肯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卖给自己。
小六子接着说道:“我也想要组建一个拥有300架作战飞机的飞行集群,还需要采购200架作战飞机。杨兄弟,能如数供应吗?”
杨解放回道:“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在交货时间方面,可能要多等一等!”
小六子道:“九月底交货是么?现在已经是一月份了,这点时间我还是能等的。”毕竟是大规模采购,交期长一点也很正常。
杨解放心里乐了,小六子你个狗大户,你要是做缩头乌龟,我保证你一架飞机、一辆坦克都拿不到。相反,你要是能奋起反抗,我一定会把武器如数奉上。
两人第一次会面,也就谈了这么多;谈完之后,宴会正式开始。两人很默契地以赵庆华为尊,给足了他面子。
杨解放不会喝酒,说明原委后,由盛方颐代替他敬了赵庆华一杯。赵庆华很是客气地笑纳了。小六子则陪着赵庆华喝了一杯又一杯。一顿饭吃下来,翁婿二人算是正式接纳了对方。
宴会结束后,杨解放跟随盛方颐来到事先备好的豪华套房里休息。套房附带有会客室,杨解放让人把高尧招来。
杨解放说道:“你立即核算一下,我们的一个步兵师的全套装备需要多少钱?张司令想要装备三个跟我们一样的步兵师,我已经答应提供装备了。你给我做个报价。”
高尧大感诧异,说道:“小司令,我不明白。你不是说,对东北军既要拉拢也要做好防备吗?他们也有自己的兵工厂,一旦得了我们的武器装备,最多一年时间就能仿造出来。到时候,三十多万东北军装备跟我们一样,对我们将来的发展是相当不利的。”
杨解放道:“放心好了!东北军再怎么发展,也赶不上我们的发展速度,不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威胁。你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妥就好了!其它事情我自有安排。”
杨解放有自己的考虑,但是不能说出来。九一八事变的时候,小六子的确没有抵抗。但是,后来的长城抗战中,小六子也曾拼死抵抗过,结果惨败。
还有1929年中东路事件,与苏联开战,小六子也是全力以赴,结果惨败。
所以,若是不能增强东北军的军事实力,即使小六子有心抵抗也必定会以惨败收场。都是中国军队,在抵抗外敌面前,不该有门户之见。偌大一个中国,也不该自己一个人独立支撑。若能拉东北军共同抗日,无疑是上上之选。
高尧知道劝说无用,无奈地说道:“好,我会抓紧把报价做出来。”说完匆匆告辞。
杨解放想起了小六子提出改装坦克的事,仔细考虑之后,起草了一封电报发给孔宗儒。
因为有了二号坦克,就没再对一号坦克进行升级。在有新的主战坦克问世之前,二号坦克只能装备给自己的嫡系部队,不会轻易外售的。可一号坦克面对日本的八九式坦克,完全处于劣势。这就有必要对一号坦克进行一次升级,用以装备给东北军等其他的中国军队。
于是,杨解放以日本的八九式坦克为假想敌,对升级的一号坦克提出了新的要求:战斗全重在10吨到15吨之间,仍属于轻型坦克;时速不低于55公里;火炮口径要大于40毫米并加装一挺并列机枪。
次日一早,杨解放从床上爬起来,快速穿上一套作训服,下楼到后院绕湖晨跑。这是他从青龙寨练兵开始就养成的习惯,只要没特殊情况,都会早起晨跑。李复兴带着几个警卫员跟随其后,陪同晨跑。其实,这里安全的很,完全没必要李复兴他们贴身保护。
正值寒冬季节,腊梅绽放,香气沁人心扉。杨解放跑了一会,身上开始热乎起来。正慢跑着,突听一人喊道:“杨兄弟,好早啊!”却是小六子从旁边跑了过来。他身后同样跟着几名警卫员。
杨解放回道:“张兄,你也挺早的呀!”
小六子笑道:“本来想睡个懒觉的,听卫兵说你在后院跑步,就下来作个伴。”说着话时已经跟上了杨解放的脚步。
两人闷头跑了十来分钟,小六子就跑不动了。杨解放暗自疑惑,就这体能,竟然能活100多岁?他也停了下来,回头说道:“张兄,你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这体能可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样子啊。”
小六子喘着气,回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参加军事训练了,想不到体能下降如此之快?杨贤弟这体能确实不错!想来始终在坚持锻炼!”
杨解放道:“军人嘛,就应该时刻做好打仗的准备。咱们虽然不需要像普通士兵那样直接上战场。可指挥作战也是件极其消耗心力的事。没有好的体魄,如何能适应高强度长时间的作战消耗?”
小六子认同道:“贤弟说得是。我现在明白为何贵部的战斗力这么强了。听于学忠说,贵部不仅仅是武器装备好,平日的训练强度,也是其他部队不能比的。真可谓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杨解放心中一动,顺嘴问道:“张兄,你觉得决定一支军队战斗力强弱的因素有哪些?”
小六子回道:“那可就多了,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想来杨兄弟定然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杨解放道:“要确保一支军队的战斗力,除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严明的军纪和高昂的战斗意志。”
小六子疑惑道:“战斗意志?”
杨解放道:“没错,战斗意志。俗话说,一只猛虎率领的羊群能战胜一只羊率领的虎群。非是羊群强于虎群,其战斗意志不同而已。”
小六子笑了笑,虽然没有反驳,显然并不认同。
杨解放接着说道:“张兄,你听说过亮剑精神吗?”
小六子摇了摇头。
杨解放说道:“古代的剑客,在遇到敌方的剑客时,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当世第一流的剑客,也敢于亮出自己的宝剑,与之决斗。倒在对方的剑下不丢人,不敢亮出自己的宝剑、不敢跟敌人决斗那才是真的丢人。逢敌必亮剑,这就是亮剑精神,这就是我辈军人应该具备的战斗意志。”
小六子认同道:“杨兄弟言之有理!”
杨解放转口又道:“如果哪一天,我们遭遇外敌入侵。你我军人若战死沙场,当永垂不朽;若是临阵畏缩,不敢交战,从而导致国土沦丧、生灵涂炭,必将遗臭万年!张兄,且自珍重吧!”
小六子不明所以,愣在当地没有回话。
杨解放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边走边唱道:“如果祖国遭受到侵犯,热血男儿当自强……”
李复兴等警卫员也跟着一起唱,一首《中国军魂》唱得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