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深谙其中门道的人来说,制造割裂并非是难事,只需要利用一定的叙事手段,或者构建对应的信息茧房即可,在信息传递比较快速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多年的积累就可以产生效果。
但想要修复这种割裂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在“自由世界”,北方裔与西北裔之间的仇恨在不断加深。通过抹去原因仅保留情绪的历史叙事,西北裔带着一种对北方裔的愤恨,认为北方裔拥有深刻的罪孽,必须偿还。即使他们现在所面对的北方裔并不是两千多年前那批发动战争和杀戮的北部拓荒团成员,这种站在道德高地的指责,以及让对方进行“偿还”的想法也是顺水推舟、理所当然。
北方裔背负上了这种道德指责,甚至要被剥夺各种权益,心中对于西北裔的怨气自然也开始聚集。
而真正吸取着双方血液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则是与各种抽象的起源一样,失焦隐匿,靠着90万的马桶垫子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北方裔与西北裔的割裂如此,其他无数种叠加起来将整个世界切成稀碎的裂痕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接完自己的弟弟回家之后,安雅钻回了房间,继续浸泡在自己的小团体当中寻求着认可和归宿。
这里没有父亲那烦人的唠叨,所有的人都和安雅或多或少持有相同的观点——男人有罪。
组群和论坛中信息快速刷新着,小圈子当中的“领军人物”纷纷发言。
“男人是邪恶且有罪的,你们知道吗,以前的战争都是他们发动的,把女人当成生育机器使唤,古时候还有各种针对女性的残忍酷刑……”
“现在他们还占据着各种工作岗位,他们应当付出补偿、付出代价!”
“光是付出补偿还不够,以前大批量女婴被害死的事情你们知道吗?他们也应该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文明曾经的发展阶段中,因为战乱或者蝗虫天灾,人类多次陷入资源紧张的境地中,而那时也有一种盛行的思想,那就是生育的后代,男孩会比女孩更好。
以那时的生产力状况,一个男孩子长大以后意味着一个士兵,或者一个种地的劳力,而女孩子在嫁出去前,很多时候是让家里多了一份“性价比不高”的粮食消耗,而所有人都缺乏粮食的时候,嫁人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在“秩序国”的博物馆中,现在都还保留着那时的一些遗迹,大批女婴要么是胎死腹中,要么是被当成了“应急食品”。
在这样小环境的讨论中,更加割裂更加极端的观点很快就滋生了出来。
“他们杀了那么多女孩,我们也应该杀回去,成年的男人太危险了,我们可以找那种幼年期的下手……”
安雅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她立刻向其他人倾诉起来,自己每天都要去幼儿园接送的那个弟弟有多么烦人,还经常把鼻涕弄在袖子上。众人纷纷共情起来,与她一起痛骂着男人无论大小都是坏东西。
像是一种皈依宗教者的狂热一般,安雅开始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要去实际地行动,想要去证明自己。她想象着,如果自己能杀掉个男人为世界除一害的话,她在组群当中的地位将会如何快速地提高,自己将会得到同伴更多的认可与赞美。
那就从自己的弟弟下手?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安雅心里还是害怕居多。虽然她对自己那个烦人的弟弟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身边的人动手容易被发现,而如果她的那位生物学父亲察觉到了什么的话,那自己也容易遭遇不测。
所以再三思量之后,安雅决定还是到弟弟所在的幼儿园,找其他的小男孩试试手。
在组群中其他人的推荐下,安雅购买了一些可以用到的小道具,在一个不需要她去接送弟弟的下午,混到了幼儿园门口。
她表现得有些紧张和害怕,贼眉鼠眼地左顾右盼,不过无论是安保人员还是周围的家长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一方面是因为安雅之前就来接过自己的弟弟很多次了,不算是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员,另一方面是由于安雅是女生。
女性和男性在这方面会引起的警戒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定势思维的印象当中,女性一般是温柔的、软弱的、人畜无害的。而男性,尤其是那种大个子并且拥有看上去比较强壮的肌肉的男性,一般会被认为是危险的、冲动的、充满暴力的。
所以某人才会说过,在一些特定的暗杀任务当中,外表柔弱的女子反而更加适合,成功率也会更高。
安雅的原计划是随便找一个小男孩,将对方哄骗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让对方吃下特制的糖果,然后再完成击杀。
可是这个计划出现了一个大问题,她本来就十分内向,加上做贼虚心的慌张,完全就不敢上前找个目标搭讪。
就在她低着头,有些打退堂鼓的时候,一个和她弟弟差不多大的男孩停在了她的面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是……之前来接恩佐的姐姐吧?”男孩问道,“可是今天恩佐已经被他爸爸带回去了呀,姐姐你搞错了吗……”
安雅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在仰视着自己。
“那个……我有其他事情……”安雅支支吾吾地说。
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男孩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街对面有医院,你要不去看一下吧……”
安雅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男性的罪恶,鼓起勇气说道:“你陪姐姐一起去吧,去其他的地方玩……”
在发现对方没有什么戒心欣然答应之后,安雅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带着男孩离开了人群,往一片偏僻的小树林走去。
“姐姐,医院不是这个方向……”
“没,没事,我想散会儿心……”安雅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犹豫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行动,论力量的话,她这个成年人自然是可以轻松控制住这个幼儿园的男孩的。
“那个,你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要过来问我的情况呢?你难道不会觉得……很尴尬吗?”
面对安雅的提问,小男孩也是很诚实地进行了回答。
“因为妈妈给我说过,男生就是要勇敢地保护女生,看到女生有麻烦的时候要主动去问,万一可以帮忙的话,就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就像是故事里的骑士一样!”
安雅的内心微微一震,但随之而来的是加倍的怨恨,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如此油腻的话语,居然大言不惭地说男人要保护女人。
她偷偷瞥了一眼对方的脸,心中揣测着这样的一张脸加上那些甜言蜜语,长大之后会祸害多少女生,肯定是一个中央空调外加始乱终弃的渣男,每日都以侵犯女性为乐。
“嗯……要吃糖吗?”
安雅将准备好的道具递了过去,小男孩眼睛一亮,没有多想就笑着接了下来。
“谢谢姐姐。”
两人停在了小树林中,没过几分钟,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男孩就十分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
“姐姐,我好难受……”
他的声音在沙哑的同时也越来越小,小到无法发出大声的呼救。
“你们这些肮脏的生物!”
已经疯魔的安雅用双手掐住了小男孩的脖子,完全喘不过气的男孩用上最后的力量扑腾着。
但这样的反抗并不会持续太久,伴随着安雅施加的重力,男孩的手无力地垂下,刚才还在下意识蹬踹的脚也没了反应。
只剩下空洞而扩张的瞳孔,呆呆地望着碧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