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在盛景呈意料之中的,他微挑唇:“好。”
商染点了个头,手把在车门上往外一推:“回去了。”
“染姐再见。”盛景呈看着她下车。
商染嗯了一声,直接进了家主府。
目送她进了宅子,盛景呈的车窗往上升起:“回老宅。”
话是对开车的周年说的,听见他的话,周年自觉把车转向了盛宅的方向。
车在盛宅外头停下时,盛景呈下了车,又进了老宅。
他去见了盛迹迟。
但他过去的时候,盛迹迟在休息,刚睡下不久。
盛景呈站在床边,微睨着床上闭着眼睡觉的人,神色没什么变化。
只在这里待了几分钟,他出去了,一直在盛宅照顾盛迹迟的卓览山也跟在了身后。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卓览山跟着盛景呈走远了一些。
“少主。”他正对着盛景呈,如实将盛迹迟的身体情况道出,“家主恢复得很好,气色也很不错,近些天睡的时间也长了许多。”
这是件令人欣慰的好事情。
卓览山说出口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
三个月前不知道在Y洲经历了什么,盛迹迟回来不久之后,患上了轻度抑郁,而且有加重的趋势。
刚检查出来的时候,卓览山和毕荣被吓得不轻。
他们立马把这件事告诉了盛景呈。
后续,就是心理治疗。
可是盛迹迟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Y洲回来之后就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吃饭,不想睡觉。
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般,走不出来。
可他也仍对生活持乐观态度,很积极地在配合心理治疗。
卓览山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乖乖吃药,乖乖睡觉,吃不下去东西他也会小碰两口。
他不敢见盛景呈,所以盛景呈没有回来。
但为了让他早些好起来,盛景呈和他打电话的次数多了不少,商染也会和他说话。
再后来,他们会通视频。
温巷和苏照会打打闹闹,一起逗盛迹迟笑,苏栾也在旁边开玩笑。
不怒自威的一代家主盛迹迟,被这些年轻人逗得挺开心。
商染虽然话少,但盛迹迟看见她,会主动找话和她说。
她也会应上几句。
唯独盛景呈,从来不会出现在视频画面里。
盛迹迟很配合,也一直遵从医嘱,所以他恢复得很好。
前些日子盛景呈和商染回来那天,也一起来看他了。
那是三个月来,盛迹迟第一次正面见上盛景呈。
盛迹迟花了很大勇气,发现,原来他可以做到。
不止是盛景呈和商染,苏栾苏照和温巷三人自然也来了。
到了现在,盛迹迟已经完全好了,不过需要多休息。
卓览山把盛迹迟的恢复情况道了出来,盛景呈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回去。
夜落下。
九点那会,盛迹迟醒了。
整间屋子里都没有开灯,有些暗淡。
盛迹迟睡了一觉,精神也足,从床上多躺了一会儿觉得口渴就下了床,然后又出了卧室去往外间。
但才到外间,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阳台那儿的人。
阳台门掩了一半,光微亮,很安静。
盛景呈人靠在椅子里,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袖子半卷,骨骼分明的手指间点燃了一支烟,火光猩红。
但他没有抽,就那么捻着。
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连余光都没有给出去。
直到盛迹迟人也到了阳台上。
“少主,一个人搁这儿干嘛呢?”盛迹迟一见他就打趣。
盛景呈瞥他一眼,挺不太在意地:“怕你醒了哭。”
“切。”盛迹迟环抱着双手,“我有那么脆弱?”
“心底明白就成。”盛景呈闲散道。
盛迹迟被噎得竟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话,于是转了话锋:“为什么不带阿染回来?”
“现在几点?”
盛迹迟一顿,抬头看了眼阳台外的天空,就算不知道具体几点,也该反应过来是晚上了。
“想见她的话,”盛景呈摁灭烟,“改天。”
他也不等盛迹迟说什么,起身就不紧不慢地往外面走。
盛迹迟哼了一声,管他走不走。
*
隔日下午。
盛景呈的车停在了商家家主府外面。
不止一辆,后面还跟了一辆。
周年从镜子里瞟了一眼后头自家盛爷,眼见对方和往日无异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
不愧是盛爷,上门见岳父都这么淡定。
不敢多瞟,周年和周影麻溜先下了车去了后备箱那儿。
后面那一辆,明开也下来了。
盛景呈自己下了车,刚下来就抬眼瞧见了出来接他的商染。
她倒是一副赋闲模样,身后还跟着个江铤。
江铤礼貌性对着盛景呈微鞠了躬,自自觉觉地也去和明开一块儿拿东西。
商染睨了眼那几个人还拿了不少东西,目光转回盛景呈身上:“还挺讲究。”
他定在她面前,眸尾一扬:“小小姐,不讲究不行。”
商染意味略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往府里走。
盛景呈走在旁侧。
家主府里下人不少,却不曾抬头,安安分分的。
没管后面那些人,商染直接带着盛景呈去了主宅楼。
商允淮人已经坐在餐桌边了,坐得还算正襟,看见门边人影时,他的目光移了过去。
丝毫没有寒暄,商染把盛景呈带到了餐桌边。
“伯父好。”盛景呈真挺礼貌。
商允淮人也高冷,只是微看他一眼:“坐。”
还真就只是吃一顿饭,饭上商允淮什么都没问。
但这一顿饭,吃得一点异样都没有。
即便是第一次坐一起吃饭,不管是盛景呈,还是商允淮,都自然得过分。
更自然的是商染,丝毫不担心旁边两个人会发生些什么。
一顿晚饭,隆重且潦草。
结束之后,商染起身,偏头看俩人一眼,稍微思量了一下:“我是不是,得先走一步?”
“染染有事?”商允淮看她。
盛景呈也微偏头。
这俩人一起看自己,商染稍稍确定了一下:“有吧。”
”去忙吧。”商允淮开口。
商染看向盛景呈,对方头轻点。
然后,商染一个转身,还真走了。
什么岳父什么谈话,盛景呈约莫应付得轻而易举,不需要她。
她走后,商允淮头转回来,视线正常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盛景呈。
他也坦荡,任凭商允淮打量,整个人看不出来一点畏怯。
商允淮端详他几秒,转而和笑:“之前温医生跟我说了很多。”
“关于你跟染染,”他看盛景呈,“几年来,我很感谢你照顾她。”
盛景呈神色也挺平近:“我也得感谢染姐给了我这个机会。”
不管有没有他,商染都会很好。
不过是,她愿意让他陪着。
商允淮似没太想到盛景呈会这样说,脸色未变:“你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
商允淮意外:“那你?”
“父辈的事情,”盛景呈眉宇微挑,“我没有兴趣,她也没有。”
商允淮一顿。
是这样,商染没有兴趣,她一开始就对盛家商家争个一二没兴趣。
一直以来,两家世代对立,时间长了,就让他们觉得就该争个一二,他们就应该争锋相对。
像个任务一样,不停有人在做,却从未有人完成。
好不容易两家都出了个百年不遇的商染和盛景呈,以为世代齐名能转为一方独站顶端。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俩争个你死我活,把对方踢出京城,踢出世家豪门。
那样,就有太多人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谁也不曾能想到,这二人对此兴致索然。
商允淮想得也通。
他虽然一直在和盛迹迟斗,从年轻斗到现在,可迟迟未有个结果。
或许,结束争斗也未尝不好。
最重要的是,商染和盛景呈。
持续了几代的勾心斗角,该到头了。
商允淮释然地笑了一声:“如果早些年我和你父亲都能这么想,我和他或许也会成为朋友。”
他知道盛迹迟很喜欢商染,知道盛迹迟时常关心她给她带好吃的,知道一年前盛迹迟不还手的原因,也知道盛迹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旁支脱离京城去往乱洲之后的偿还。
事实上,他和盛迹迟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凭刚刚那些,也为了商染,之前的一切,他都可以和盛迹迟一笔勾销。
盛景呈闻上一句话,只是语气平常:“真有这个想法,以后也不晚。”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