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凌考入警校的那一年，警校的新校区刚刚建成。在主教学楼的前面，有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的尽头立着一块泰山石，上面勒着校训——
永远忠于正义。
这个是顾屿凌最喜欢的校园角落，而且她觉得那里的磁场有神奇的效果。
每次只要感觉自己疲惫，能量低，她总喜欢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六个红色的，遒劲的字，大概只要几分钟，就会有满血复活的神奇效果。
这一招，在她读书期间，几乎是百试百灵。
然而，这一次她如法炮制的时候，这屡试不爽的绝招，居然失灵了。
可能是因为光看照片感受不到磁场？必须得到现场去才有效？？
顾屿凌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熄屏，放到了一边。
叮咚一声响，刚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顾屿凌打开一看，不由得乐了——
是晓蓉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是她的星座博主绿生生男神的公众号里，某一篇文章的截图，其中的一段，晓蓉还特意用红色的记号笔圈了起来：
“爱情运势方面，本周最为亮眼的，非狮子座莫属。单身的狮子，本周有望邂逅浪漫有趣的伴侣，而有伴侣的狮子，两个人的感情会更加趋于稳定，产生更多的了解和心灵的共鸣，这一切会助推两人的关系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有求婚计划的狮子，本周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如果期待小宝宝的夫妻，本周可以多多努力，有很大的几率达成心愿哦。”
照片上“新的阶段”和“小宝宝”这几个字的下面，晓蓉还特地划了三条醒目的下划线。
新的阶段……
呵呵，还别说，分手怎么不算是一个新阶段呢？
顾屿凌伸手拧了拧眉心。
“小师妹——”
晓蓉从对面凑近了，压低声音叫她：
“你和恺哥，最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顾屿凌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敷衍了一句：“没有啊。”
末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
晓蓉一脸不可置信，看她的眼神，既不可置信，又好像有那么几分对智障人士的关爱和怜悯：
“是个人都能看出你们最近古古怪怪的啊！以前，你们成天眉目传情，瞟对方一眼，那眼神都能隔空拉丝。可是，最近性张力都变成性缩力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
见顾屿凌没有反驳，晓蓉也没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想事情。忽然，她倒吸一口凉气，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蹿到顾屿凌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哎？”
“嗯？”
“小师妹，你和恺哥，交往也有一阵子了吧。”
“嗯。”
“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更近一步？”
晓蓉眼睛滴溜溜转，八卦的精神武装到全身的每一根汗毛。
“没。”
顾屿凌低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卷宗资料。
晓蓉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自言自语开了：
“这不太合乎常理啊，孤男寡女的，大把机会……哎！”
晓蓉一惊一乍，顾屿凌不由得抬起头看她。
晓蓉神秘兮兮地又往她面前凑了凑：
“小师妹，你跟我说实话，”晓蓉将声音压到极低，“恺哥他……是不是有问题？”
“哈？！”
“他不会是……不行吧……”
顾屿凌哭笑不得，心中暗自感慨，这晓蓉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果然清奇！
“一定是有问题，对不对！”
见顾屿凌不反驳，晓蓉的脑子里响了一声bingo，觉得自己简直是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我跟你说啊，小师妹，男人都是性动物，我原先就觉得，像铠哥这种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的，血气方刚的，居然还能凭实力单身这么久，这简直是不符合常理啊！现在看你这个反应，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有问题！
我跟你说啊，小师妹，这事儿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以我多年对爱情的研究经验，越是外表上看着高大威猛，英俊帅气的男人，那方面可能反而有问题呢！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觉得其他都不重要。等你真的嫁给他，你就该后悔了。听我的，一定要慎重啊！”
越说越离谱！
顾屿凌强忍住笑：“晓蓉师姐，谢谢你关心，我觉得我应该不需要面对这个问题。”
“不要讳疾忌医嘛！”晓蓉略带关心地责备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晓蓉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我和铠哥同事这么久了，当然也觉得他很好很爷们，但是，如果他真的不行，我还是要站在女人的角度劝你一句：千万要考虑清楚，不要一时之间，感情用事，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和性福，给搭进去啊……”
晓蓉越说越来劲，正在眉飞色舞之际，忽然发现，顾屿凌的视线往身后瞟。
看什么呢？
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人影，自身后斜斜地映过来，将两人罩住。
晓蓉身体一僵，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瞬间传遍了全身，她直着脖子，用口型问顾屿凌：
“是谁啊？”
“你自己转过去看呗。”顾屿凌故意逗她。
晓蓉用极小的声音：“不会是……铠哥吧。”
顾屿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子上的卷宗：
“身为刑警，我的职业操守让我不能撒谎。”
完蛋！
果然老话说的对！
背后绝对不能说人啊！
晓蓉觉得天花板上落下一个无声的惊雷，把她整个人嘎嘣一声震碎了。
与此同时，江铠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刚刚说，要考虑清楚什么？要不然，咱们坐下来，一起聊聊？”
晓蓉战战兢兢起身回头， 干笑着打哈哈：
“那个……，没啥要考虑的，哈哈。那什么……铠哥，叶队刚刚要资料，我得赶紧给她送过去。不然，她着急了骂人，牵连到你们就不好了。呵呵，呵呵。”
“哦～～，叶队要资料啊。”江铠笑眯眯地看着她，态度只能用亲切友好来形容。只是依然站在她面前，没有丝毫让行的意思。
晓蓉也讪笑着，忽然变了脸，一低头——
从江铠和顾屿凌之间的狭窄缝隙里，游鱼一般滑过，朝着办公室门口飞跑。
办公室里，顾屿凌看着晓蓉仓皇出逃的背影，噗嗤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敛住了，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江铠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下巴朝她的桌子扬了扬：
“这是什么？”
顾屿凌面色一凛，顿了一下说：
“那个私家侦探杜雨，你还记得吧。这是我从他那里拿来的资料。小柔……曾经去找过他。”
***
听过顾屿凌的讲述，看过了桌上的资料，江铠靠在办公桌边，沉默了一会儿。他将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微阖。
顾屿凌也没有出声打扰，她明白，江铠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
忽然，江铠站直身体，朝办公室的白板走去，拿起马克笔，画了纵横垂直交错的两条线，将白板分成了四个象限，分别写上：嫌疑人、作案手法、作案动机，和作案时机。
写完之后，江铠退后两步，皱着眉头看：
“屿凌，咱们现在把已知的所有线索梳理归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