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姒回到长公主府,才想起自己入宫是为了商议谢运辞官一事。
结果离开得太匆忙,反倒忘了。
之前甘露殿中因着谢晏的事,谢运着实被吓了一跳,这些时日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
打算将谢氏这个重担,完全交给谢晏。
翌日,侍中谢运以体弱多病为由,提交了辞官的奏折。
要知道谢运也就年过半百,平日瞧着身子也十分硬朗,哪里来的“体弱多病”?
他是新帝舅父,又是两朝辅佐功臣,新帝自然再三挽留,奈何谢运主意已定。
最后无法,新帝只能应了谢相公请求,准他辞官,并封他为赵国公,安度晚年。
至此,谢氏真正的家主变作了谢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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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过后,柳姒命曹守等人四处调查安王的下落。
最后得知其逃往剑南道,躲入连绵群山中。
之前在凉州,张环吟曾言:安王除了梁州的灵山外,还有其他。
虽是未尽之语,但从如今的走向看,安王的另外藏身之地,应当就在剑南道。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想在地形复杂的剑南道将安王找出,确实是难于登天。
不过所幸他在宫变那日逃出上京,这危险也就不在眼前。
柳姒也能抽出空来,处置其他事宜。
苏黎生自狱中放出,就开始颓丧起来,柳姒将人召入府中不知说了些什么,隔日便将其调到扬州治所江都县,出为江都县令。
她心绪浮躁,将一切看得太过理想。
此时此刻,外放出京历练个几年,也许又会有所不同。
至于同在御史台的裴简,则升做从五品考功郎中。
长公主府中,原本的谘议参军赵参军,升做从三品公主府傅;录事参军陶清都,为四品公主府长史;陈树为公主府司马。
至于第一微,是个古怪的老家伙,什么奖赏都不要。就愿意待在柳姒的长公主府中养养鸡鸭,喂喂猪鹅。
除此之外,柳姒还为明灿请了道旨意,封她为寿安县主。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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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选早在三月便已结束,只是一直耽搁着,还未给中榜的进士授予官职。
最出众的,莫过于一甲三名。
其中榜眼与探花皆为毫无背景的庶民,寒窗苦读几十载,终于在头发都花白时,出人头地。
而状元则非平民百姓,乃是永昌伯之子周文孝。
周文孝正值壮年,又是伯爵之子,如今进士及第,更是前途无量。
因而吏部上奏的授官名录中,周文孝为秘书省校书郎。
这校书郎虽为九品,掌校正典籍,却非一般人可担;多为进士及第中的佼佼者,亦或非常之才,才会除授。
颇受人重视。
周文孝坐这位置,本也当得。
只等圣人裁决后,便是板上钉钉。
奈何中间出了一件事,以致周文孝不仅被除名,还永不许入朝为官。
要知道自古以来,父母亡故,皆需守孝三年;而为官者,也当丁忧持服。
这前途光明的周文孝,是又倒霉又幸运。
倒霉的是,他生母段氏,便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逝了;按理来说他必须为段氏守孝三年,再入朝为官。
这三年可不短,等孝期一过,谁还会记得他这个曾经的状元郎?
所以有些官员为了不返乡丁忧,甚至会隐瞒父母亡故的消息;可一旦被发现,后果也十分严重。
所以才说,这周文孝十分倒霉。
但幸运的是:他的生母段氏早年前已被永昌伯休弃归家。
被父所休弃之母,是为“出母”。
《礼记》中曾言:“为父后者,为出母无服。无服也者,丧者不祭故也。”
大意便是:生母被父亲休弃后,子女便不需为其守孝。
是以段氏对周文孝来说:是“出母”。
既是出母,那周文孝也不必为她守孝。
所以才说,这周文孝是既倒霉,又幸运。
而其他人看在永昌伯的面子上,也不会故意为难,所以这校书郎一职,已是周文孝囊中之物。
奈何此事传扬到了宸安长公主的耳中。
得知此事的第二日,柳姒便在朝堂上提出:出母虽非父妻,可对子女仍有生恩。生养之恩,难分轻重;所以这周文孝当为段氏守孝三年。
不止如此,往后大齐子民无论生母是否为出母,为子者,都当为其守孝三年。
此话一出,那些往日里清闲的老古板们就开始牙根痒痒,纷纷反对。
言道:父之妻,方为母。
出母已非父妻,如何算作母?
父母死,方服三年;若为出母亦服三年,岂非乱了男女尊卑?
这些老古板别的不行,可这唇舌上的功夫却是厉害得很,柳姒巧舌难辩。
见软的不行,她直接来硬的。
挑了一个领头反对的,让人在其下值归家的路上,将人给打了一顿。
被打的大臣连夜跑到宫中向圣人告状,反被训斥降职。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等翌日朝上柳姒再提此事,尽都无人反对。
她原本只想让周文孝为段氏守孝三年即可,孝期过后,他再等授职便是。
可有人阻止后,柳姒直接将其除名,下令周文孝永不许入朝为官,更是为他改名为“周非孝”,以表讽刺。
为免步周非孝的后尘,自此以后,大齐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开始为出母服丧。
而永昌伯因为教子无方,被降爵为永昌县子。
堂堂一个伯爵,仅凭宸安长公主的一句话,就被降爵。
这下所有人都清楚明白,长公主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倾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