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是那些大人物,他们有功受赏,小人们遮挡不住!”原本热烈的争论逐渐变成了低声的窃窃私语。
说这句话的人声音极小,若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分辨他们在谈论什么。
一个当差的开始变得警觉,但他的同伴迅速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他,举起酒碗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明白,这个厅内的人不过是些普通的小市民,根本不值得他们费心去计较。
只要这些人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当差的也乐得与他们相安无事。
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从这些小市民身上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
“还有一些参加平叛的地方英雄,听说,由于他们没有给宫里送贿赂,都被闲置在家呢!”
“哎,真是可惜啊,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想入仕,真是难上加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挤身军伍,为那些小人效力!”
“是啊,现在黄巾平定,小人们过河拆桥,不进献钱财,只怕很难被任用!”有人长叹道,随即喝了一口闷酒。
“你们说的,可是幽州涿郡的刘备?”有人忍不住猜测。
“正是他。听说这个人爱民如子,当初极力反对将俘虏发配到江东,救了不少人性命,为此,他还得罪了不少人呢!”
“刘备,真君子也!”
“咳咳!”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两个官差走了过来,此时他们桌上的食物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众人赶忙止住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地喝酒。
“嗯哼,闲聊归闲聊,别聊劈叉了,小心着点,各位!”那带头的官差扯着嗓子咕哝道。
见没人搭理,两人于是甩甩膀子,执刀走出大堂。
“切,一帮狗腿,不用理他们!”有人小声嘀咕。
于是大厅又恢复了热闹,继续各自的交流。
郭嘉听到人们的议论,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明了。
看来皇甫嵩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劝告,虽然给了卢植一些功劳,救了好友一命,但左车骑将军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未来的命运如何,还得看个人的造化。
朱儁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个贪图功名利禄的人,有功不取,简直不是他的风格。
倒是可怜了刘备刘玄德,跟随皇甫嵩东征西战,却一点功劳都没捞到,只怕又得回老家去养蚕织履了。
这样也好,如今十常侍掌控朝政,像刘备这样的人即使当了官,日子也未必好过。
郭嘉皱了皱眉,众人并没有提到曹操的动向,这让他有些不解。
曹孟德是否也受到了什么封赏呢?思索片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离开军队,隐入凡尘,又何必去打听这些烦心事呢?不如好好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想到这里,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碗酒,一饮而尽,酒香四溢,仿佛也带走了心中的些许烦忧。
郭嘉喝得有些微醉,睡意渐浓,史阿见了,连忙站起身来去柜台结账,然后扶着郭嘉上楼。
借着酒劲儿,一觉睡到次日天亮。
窗外早贩的吆喝声将郭嘉惊醒,他睁眼一看,史阿不见了,估计是出去闲逛了。
郭嘉翻身起来,拿起陶盆到走廊打了些水,洗了把脸。
稍微整了整衣服,在铜镜前照了照,然后走出屋子,将门挂锁,走下楼梯。
正下楼时,两位布衣书生急步上楼,与郭嘉擦肩而过。
“不好意思!”其中一位三十来岁的书生走得太急,撞到郭嘉的左肩。
见是个年轻少年,那人道了声歉,便继续上楼。
郭嘉见无大碍,也没回应,只是扫了两人一眼。
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郭嘉生怕被人撞到,只好躲在人少的地方。
但凡遇到打扮如江湖郎中、走医之类的人物,他总会停下脚步。
“敢问这位先生,您能医治哑童么?”郭嘉拦住这些人,礼貌地问道。
有人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年,见他非哑非聋,有些疑惑,还有人则怀疑他是否能付得起钱。
不过大部分人确实没有这门手艺,谁敢轻易说能治好哑巴呢?
这就像有人请你去治瘸子,医术讲究调养贯通,可没说能无中生有。
“你说的哑巴是天生的还是外力所致?”也有技高胆大的,不免多问一句。
“天生如此。”郭嘉老实答道,那人摇摇头,立刻走开,跑得远远的,街上不少人在议论这事。
大冷天的,郭嘉走了几条街,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他找了个地方站着,稍作休息。
“哎呀,你怎么才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个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郭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正对另一名同龄人抱怨。
她们似乎有个约定,其中一位来晚了些,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引起了郭嘉的注意。
“再晚来啊,神仙可要走了,时间不等人!”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焦急。
“我这刚给主人家的娃娃喂完奶呢,走吧,你带路!”另一名妇女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色糯裙,显得有些疲惫。
听到“神仙”这两个字,郭嘉心中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两个字:“黄巾”。
自从黄巾军战败后,各地都在清理黄巾道士,其他派别的道士也深受其害,“神仙”这个词已经很少在市井上听到了。
莫不是指另有其人?出于好奇,郭嘉悄悄跟随两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两人并未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们进入一条窄巷,走进一座破败的宅院。
院门上,瓦片残缺不全,院侧竖着一块破损的木牌,上面用草书写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
院内,许多草药在冬日的暖阳下晾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香。
两人像是事先约好的一般,径直推门而入,随即传出交谈声。
郭嘉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院外静静等候。
时不时有路过的百姓好奇地望向他,这位少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郭嘉站了大约半个时辰,那两位妇女才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显然问题已经解决。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郭嘉没有犹豫,转身迈进院内,像她们一样,大胆推门而入。
“有预约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郭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年纪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岁,那双突出的眼睛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听到这个问题,郭嘉心中一紧。
他完全不知道这里还需要预约,更不知道该如何预约。
无奈之下,他只能老实回答:“没有。”
老人冷哼一声,显然对没有预约的顾客极为不满。
按照他的惯例,从来不接待没有准备的人。
没有预约,在他看来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对这个职业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