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这时,倒是网上了一条大鱼出水。
这一日,贾环照旧往赈粥棚走走,京里世家有赈粥的,初时还好,近几日倒是粥熬的越来越稀了,被人诟病不少,更让贾环不敢在粥里动什么手脚,正相反,倒要日日操心才好,粥要稠稀得当,米也不能凑合,所以有时日就要过来看看,那镇国公府有时也派了人过来看着,总是大皇子的名声,不能叫人说嘴。
贾环正在那里细心看着粥锅,今日也熬的甚是不错,盛上一碗尝了尝,火候刚刚好,吃起来也很香甜,难怪有那等鱼目混珠之人过来吃白食。
正谈笑着,就听得排在队伍中间有喧哗的声音,似有几个人揪扯着什么人。
贾环眉头一皱,感情是来这里打架来了,随即与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赵柱儿应了眼色就往那里走去了。
停过了一时,就见赵柱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与贾环耳语了起来,原来有一位公子排在队伍里,想来吃些粥水,被饥民揪了出来,说他不是灾民,为何冒领,所以就闹将起来。
贾环失笑道:“想来也是有所难处,不然好端端的做什么过来领粥水吃呢。叫他们别闹了,这粥有的是,不会因着他吃了就少了别人的道理。”
赵柱儿笑着领命去了,那队伍也就平静了下来。
回来后,赵柱儿与贾环笑道:“那位公子看起来倒是像咱们家二爷的模样,不过行为举止倒是不像的。慢说二爷肯屈尊降贵拿着一个破碗来这里讨要吃食,就是我这等小厮赶过去与他拉扯拉扯,也要说我荒唐,身边除了姐姐们,哪个能近得了身呢,所以是不是的。”
贾环听了笑道:“竟然有长的和二哥哥一个模子的么,想来是你眼拙了,必定是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吧,只说是长的一样。”
赵柱儿笑道:“果然是真的长得很像,不然三爷待会儿看看,想来不过一会儿就排到他了。”
贾环笑道:“既是你说的这样郑重,我倒是少不得了。”
贾环站在旁边,闲闲的看着灾民领粥水吃,眼看着过去了许多人,就见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衫,头戴冠子的青年过来领食粥水,见了贾环即刻拜了拜,又与盛粥的伙计行了礼,方才递了碗上来,那碗破破烂烂的,不知是从哪里拣来的一般。那模样,果然真的与赵柱儿说的一样,与贾宝玉的确长的很像,只是衣衫破旧,又有些脏污,若是换了衣服,只怕就是一模一样了。好在贾环今日是见过了贾宝玉的,也知道他素日的行事,不然贾环真的只怕是以为是贾宝玉了。
盛粥的伙计皱了皱眉头,还是接过碗来给青年盛粥了。
贾环喝住了伙计,转头与小厮说道:“从里面拿一个好碗出来。”
赵柱儿点了点头,转身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碗,递于伙计。
贾环自与青年笑道:“那碗割嘴,还是换一个吧。”
青年感激的点点头,接过碗就往街角走去,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斯斯文文的喝着粥,模样颇为斯文。
有伙计笑道:“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知道这位竟是要穷的吃粥呢,看起来倒是个大家子出来的。”
立刻有人接了上去,说道:“一看就是混吃混喝的,还是咱们哥儿好性,换了我,一顿脚也就踢了出去。”
有人不同意道:“只怕还是有难处,这位公子不似那等混吃混喝的东西,一来彬彬有礼的很,前日子是我给他打的粥水,说出的话来只做温柔的很,人也多礼。二来么,我看他倒像个远路地过来的,不是京城人士,备不住一时丢了细软,困在此地也未可知。”
贾环听了心思一动,见那青年吃完了,正坐在那里擦着嘴角,看样子确实像个大家子出来的,感情是京里的哪位世家抄了家出来的公子,还是说外地困在京里走不得的?
贾环遂慢慢的走过去,与那人笑道:“这位兄台有理了。”
那人连忙站了起来,郑重与贾环拜了一拜,说道:“甄宝玉拜谢兄台的赐粥之恩。”
贾环听见愣了愣,竟是甄宝玉,不是在金陵么,如何来了京城,又是这般景象,还是同名不同人呢,不过看模样,应当是了。
贾环连忙拱了拱手说道:“好说好说,小弟应当年纪小于兄台,叙齿该是称呼您一声兄长才是。”
甄宝玉拱了拱手笑道:“愚兄年方十六,想来应是兄长了。”
贾环笑道:“兄长说的的确不错,小弟比您小上一岁,该称呼您一声兄长。”
贾环遂邀了甄宝玉进得棚里,坐在那里细细的问了起来:“弟见兄长不似外面来的饥民,可是有事耽搁在了京里,没了盘缠回不得嫁了不成?”
这话说起来,甄宝玉也禁不住叹息了一声,原来这甄宝玉果然就是金陵甄家的那位宝玉。当初为着藏匿在王子腾家的银子,甄应嘉是想着叫个可靠的人过来取的,甄宝玉也是心系家族,遂主动请了命过来京里拿银子,以作将来甄家的花销。
甄应嘉倒是答应的痛快,只可惜甄宝玉带了下人过来京里取银子,不等脚后跟停稳,就知道了王子腾家全家抄家,做了官奴的消息。
甄宝玉当时就愣在了当地,真真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王子腾家抄的倒是干净,叫甄宝玉如何与甄家众人交差?
甄宝玉不甘心,又在京里打听了半日,连罪行都打听了个一清二楚,里面的藏匿赃银可是清清楚楚的,所以王子腾家也有甄家的功劳。
如今那王子腾母亲是被薛姨妈接去了家里居住,连着子弟一起买进了府里。
甄宝玉连连跺脚,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结果偏偏跟着他过来的下人见银子再无拿到的想头,甄家那里过的又苦,月例银子是拿不上了,更何况别的油水,想必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只怕还有发卖了自己的嫌疑。若等着他家发卖,不如自己趁此逃走,本来手里就有甄家带给甄宝玉的盘缠,两个人私底下商量了商量,遂趁着甄宝玉睡着了,拿着盘缠悄悄的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