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伏云龙庭已是天雾升腾,待到山岚吹拂,云海卷动,千座青山延绵千万里的景色令人孜孜不倦流连忘返,于这浮华之世,清浊无忧。
如此天仙之境,却竟也寂寥,空无一人的伏云龙庭,只有寥寥几位侍女清扫打理,这里擦拭屏风,哪里洗涤地板,有的赤着脚在湖中探看锦鲤,有的坐在堂内素手拨弄琴丝。
即便这伏云龙庭远胜于历代君主的龙宫,可对于先进的盘龙会而言,不过小隅一地,它本就是出云斥巨资为神白须铸就的落脚地,为神白须神骁之行提供的驿站,再大的手笔,对于盘龙会也都九牛一毛。
也因此,称着正主不在,这些平日里紧绷着的青涩少女也都松散了起来,她们并非没有见过这般神仙境地,只是无福消受,也才每每这时,才微起涟漪。
这些侍女们,赤橙黄绿青蓝紫,总共七位,也同样是当下盘龙会七位执众之下的人事管理,即便是在这其中是不小的官,却在盘龙会内并无实权,至于在外,那就有了。
只能说神骁人仍旧崇古,对于这体质之内的秩序制定也有一定的影响,也算不上夸张,委实是盘龙会接待太高,均是政层管理层人员,一伸手摸到的就是骁卫与十二门这个阶别的管理层。
官大的吓人也就罢了,还是一方至强,更有甚者比起国际上的最强组织维序者也毫不逊色,区区人事部管理层,沙砾尔。
也好在这些天一般高的执政者最不在意的就是权贵,往往与民同乐,深扎基层。
诸如千朝帝师李布施当年闭门赊令关不出,其实就是在乡下农田耕地,又比如穿林雨走访民间治略行政,其实也不过穿上一双潮鞋,夜半雨夜一身蓑衣于水稻田中勘察山势地理。
又比如音绕梁行药问医,明面上说是整治医疗制造与制药机构,实则是下乡志愿,前往神骁边疆边沿地区勘察民情,为查明确保神骁制药能够便利民众。
更有上御执献身市场同杀猪的屠户,卖菜的商民同席而坐,有老有少几位计较着一斤菜蔬几块几毛卖的是否得体有价。
一国家代理人同民间商贩吵的面红耳赤,任谁听了都觉得荒谬。
可以在神骁,还真就司空见惯,各地各城甚至各川的神骁分部总代理与市场管理人员都频频上演,邻里老乡看热闹,有的据理力争,有的胡搅蛮缠。
可无论怎么吵,最后都会得出一个好的结论,且必须是大家都满意的,一天说不完就两天,反正就是得解决。
而诸如这类体恤民情的政事,早在九千年前神骁的老祖宗们就已经在做了,又何况他们这些思维先进的后人?
而此刻,在另一方天地,在另一方的归途中。
天君城区,抬凤城,藏锋山。
神白须也想不到,只不过自己凭着主观意识回答了青衣所问的问题,就引的她再次愿意走上这片回归故土的路。
起初青衣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神白须是秉持着不问他人家事的态度面对的,可是,仔细一下,自己是和青衣有着明媒正娶的媒妁之言的夫妻,她的家事,不就是自己的?
大抵也是没有体会过那般柴米油盐的平凡人家日子,神白须一介亡命之徒,就不说什么邂逅一生所爱,而成家,更是痴人说梦。
现在,两人就走在藏锋山漫漫古道的山路上,一路不说鸟语花香,此间山岭山林更是郁郁葱葱,灵气茂盛,委实是那人间难得的清净地。
而在神骁,修道长生的庙宇道观祖庭之所以也都以山为单位,靠的,便是那一山环伺天地的山水灵。
需知神骁有灵,而万物皆以人为长的道理,在他们的认知中,人便是天地之灵长,是能够储纳灵韵的非凡媒介,也因此,人以赖天时地利,以运自身,谓之,养灵。
这也是神骁修道一词的由来,是凭借着血肉之躯触摸无形之道意志的触手,而这芸芸众生之中,天地日月不停转变,自乾坤之中落定大道者,便可长生。
而所谓的长生,并非不死不灭,那只是一种依存,存于万物,存于天地,同这天地同归。
随着修者不断延伸自己的道路,最终顿悟大道,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能够洞悉无限之奥秘,洞悉宇宙之寰宇之浩瀚,延无边之极,谓之,登峰造极。
而这个境界,古往今来神骁九千年,就只有全青复那么一位,即便是缥缈浩瀚的圣人,都可望不可即。
并非那道路难如登天而不可及,而是担在肩头的芸芸众生太过沉重,随着脚下大道的无限延伸,走在尽头的人往往需要面对自我的叩问,智者向内寻求力量,这便是无限之极致的缩影。
所以人们也就普遍认为,炁灵派远远要比源灵派更长远,可殊不知,大道一途包罗万象殊途同归,这所谓的高低之别与长短之见是短浅的,也唯有在这之中悟得真意,方可脱颖而出。
于这山林中,石台铺路,绿意葱葱,风穿林过,依稀可听远处流水潺潺,而再向上,就是飞流千里而如天河悬挂的千米瀑布。
藏锋山山势奇崛,陡峭高耸如一把把林立而起向天而去的剑锋,远远望去,群剑所向天穹,巍峨浩然。
高山万里,坐卧匍匐,剑势刚直,如松如针。
兴许是先人勤勉,才能开山凿道,令后世登高的人不至于对这登天之阶望而却步,只能对着这高耸入云的剑锋望而生畏空做愁肠。
那一条条开辟而出的山道人踩上去如履平地,百年岁月的蹉跎仍旧坚韧不拔,一道道山口宛如被长剑劈砍而出一般平滑。
伸手去摸,甚至能够感受到冰凉的寒意,在那气势的滚动中,让人察觉这剑气的悍然,以至于百年来不曾消弭。
两人一前一后,青衣在前,脚步轻盈身如清风,她在前方听着神白须踏出的每一步,周围再是怡人的景色她都置若罔闻。
而神白须,却是散漫,兴许因为他是西方人,在那大厦林立千星群聚的现代科技城市过惯了,第一次见这绿叶人间,总有些好奇。
若要说起上天入地,他神白须自然有那个本事,遍览群山日行万里都是轻而易举。
可他,也知道山河路漫的道理,这就像有人喜欢极速而便捷的迁跃机动列车,有人喜欢缓慢而迟缓的客型公众列车的区别,前者在意终点,而后者,在意沿途的风景。
神白须是后者。
青衣知道神白须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去微观这人间,对于他那个高度那个身份的人来说,这甚至可以是一种奢望。
也因此,即便神白须拖拉,青衣都会每每在拉开较远的距离之后转身停下,注视着神白须慢慢走来后,她才会再转身。
一来二去还好,可三四五六,青衣就烦了,委实是这神白须太悠悠然,慢的像老鳖。
青衣就干脆转身走向神白须,后者察觉眉头微微一挑,大概也知道自己行路太缓,犯了青衣的心情。
可青衣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两人这才终于走在同一条线上,如此,青衣才觉得安心,没有那般的浮躁了。
大抵是整个人都让他锁住了,缠住了,稍稍离开几步远就觉得走不动路,目光所见再是人间美景也索然无味,所以她握的有点紧,像在撒气。
可她心里却是乐融融的,她只觉得,同神白须走一趟山河,路再远都不觉得颠簸,只是这一趟,是她陈拾玉的归乡之旅,她心中有些芥蒂,怕他觉得这里不好,怕他不喜欢这个孕育她的地方。
想到这里,牵着他的手就又莫名更紧了,步子也慢下来了。
神白须只是勾着嘴角,别看表面上他一旁的青衣面色平静,可皱着的眉头就足可见其心乱如麻心不在焉。
而他似乎也有意看她笑话,想知道这个即便活了四甲子却仍旧对于情爱之事一窍不通的傻姑娘到底能不能自己想明白了。
两人并肩而行,肩膀时不时擦碰,看着是青衣拽着神白须向前走,实则是神白须牵着青衣向前走,这姑娘一双烁金色的眸子扫在地上捡不起来了,眉头皱着,一张苦瓜脸。
“……!”
“…诶?”
直至神白须越来越憋不住笑,委实是看着这妮子钻牛角尖,不想让这一趟归乡之旅就这么耗着,与其让两者最后都败兴而归,不如敞开心来大胆的走这一趟。
如此,神白须松开了本就心不在焉的青衣的手,迷迷糊糊的青衣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神白须早已窜过她裙下,冰凉且粗糙的手掌捋起裙摆令青衣一激,失声喊了出来,声音不大,就神白须听得见。
再回过神来,她已是在坐神白须肩上,稍稍抬眼,远方群山如玉,景色怡人,如瑰如媚。
而眼下,同样是人间绝色,一双修长玉腿好似缠在神白须脖颈,吹弹可破的肌肤摩擦着他的脸颊,又清又凉,贴着他的双耳,渐渐热乎。
青衣面泛红潮,双手托着神白须的脸颊,微微抬起大腿,把他那一头长发拎出来,挂在她的腿上,两条腿交叉叠在他胸前,知道原来是他有意戏弄自己,微微用力一夹。
神白须故作吃痛,抚着青衣大腿的手伸手拍了拍,如此她才作罢,只是又见这人另一只手不断在她小腿上摩挲,又揪住他的耳朵,没敢下力。
待到神白须终于老实,青衣脸上的赤霞才渐渐褪去,她也想不到,原来他还是挺懂浪漫的。
他是担心她这一趟归乡之旅就这么愁眉苦脸的走下去,不仅神白须尴尬,她也犯愁,与其都不如意,神白须不如主动承担起来。
使点言情小说上的小花招,哪怕只是让她笑一笑,都能上这趟旅程好上千万倍。
“景秀山川,灵气馥郁,委实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再是刀锋冷冽,也花色宜人。”
“如此清水在伊,花好人间,都抵不过你皱着的眉头,两帘一拉,就是这世间再美好的景置,都掉了色,失了墨水。”
“夫人若有天大般严重的心事,不妨一吐为快给我这绣花夫君,看看能不能织出那锦罗绣缎,为夫人锦上添花。”
这段情话,出自“李彩衣”所着《照月明,伊人复归》一书。
写的就是她那位风清玉郎的如意郎君“张逢意”,而神白须说的,就是书中原句。
作为商人之女的李彩衣,在那个时代是不受世人待见的,也许是迂腐封建气息太重,商行在那个时候作为下九流还真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群体。
正所谓无奸不商,虽然在那个时代也有不少富商施财于民,可这对于大势所趋对于商行的偏见仍旧是杯水车薪。
也因此,过了二八之年的李彩衣便在从商之道上一去不复返,狠下了孤独终老的决心继承家业,发扬光大。
而她如何结识的张逢意,则是源于一场变法。
因为世族连携的施压,当时整个神骁商行都不得不在世族的统治下卑躬屈膝,不仅要割地自保,还要每月奉交定额巨款的财税。
而这里的割地,指的是分家产业。
如此的压榨,几乎致使当时的神骁商行不堪重负,险些整代垮台。
年纪轻轻已是官居二品且身担律政司的张逢意,因为一场官员逃税案而得已结识李彩衣。
因为当时李氏一族被当地世族以暴权压迫,导致产业日渐式微,因为巨大的税务无力承担,不得已卖掉了宅邸。
可在偿还如此巨额虚假税务之后,当地以“百灵门”为首的世族集团仍旧不肯罢休,势要将李氏一族抽干吞净。
可他们没想到,本来以权威请来抽查李氏一族税收的律政司司职张逢意在介入税务案件之后,根据当地财政部门的悉数记录,调查出了百灵门世族集团在税务税收一事上中饱私囊,偷税逃税,甚至买通当地官员贪污百姓,人肉市行的劣迹。
如此,张逢意悉数上谏,参奏竟有三千余条,并将当地官员为官不正的行为一并上奏,且联合当时证据提供方李彩衣在当地“断风台”将百灵门集团一众贪污魁首就地正法,还一方安泰。
至此,灵秀川才有了这么一位青天大老爷的传说。
而李氏一族李彩衣,也在之后同张逢意联合治理民治之后渐渐做大做强,恢复往日宏光的同时,盛兴一川。
得遇良人,三生有幸,李彩衣于张逢意相知相解,终成正果,这位商人之女的才女同样文墨功夫极深,因对于张逢意的倾慕而写下了这本千古流传的姻缘谱《明月照,伊人复归》。
文中是张逢意在李彩衣忧虑之时所问。
因每每张逢意在身边时只觉得天下可待,即使是再愁眉苦恼的烦心事也都如风来抚,遂有了“郎知我心,即死尤忠”的美言。
而这本书名中所写的伊人,其实写的就是张逢意这位如意郎君。
而这也是青衣听了后又再度脸红的原因,她只是想不到,想不到神白须能这般处心积虑。
饶是这等女子所写的情书他都读的那般透彻,委实是结结实实的撞在心肉上,令青衣羞涩的血脉喷张。
“都是些不值得你上心的事,只是我一个人发的牢骚,是我表现的太明显,影响到你了吗?”
说着,神白须就这么扛着青衣一路登台,还别说,这登山的路越走反而越宽敞明朗,眼前已经有了人为建筑,极远处设立一座山亭,同背后的林立山峰相称,别有景色。
“你那苦瓜脸都苦的发酸了,在你眼里我得是多没心没肺的人才能看不出这份心情?让你开金口倒腾倒腾肚里头的苦水就这么难吗?”
“我也不是多金贵一人,也是凑上了你,才贴了金,眼下这趟归乡路让你走的像是登上了断头台似的。”
“要不我说就是小女人肚肠,只能装得下那点东西了。”
闻言,青衣嘴角勾起,看着他的眼神都柔了几分,只觉得胸中积郁那股沉甸甸的气,散了,顿觉拨云见日一般晴朗。
也是听了他这般衷肠,才觉得这趟归乡路对他而言似是特别的,不至于让他觉得是累赘,是乏味。
她四甲子如同嚼蜡,自然知道凡夫俗子必定是受不了这般苦涩的,且别看神白须上天入地手握乾坤,他的追求与个性倒是同普通人无二,只是质朴些,天然些。
她也知道神白须那两句抱怨不是斥责,而是忧心她放不下曾经的种种,尽管如今得遇良人,褪去浮华,可前生尚在,安能无虞?
饶是有着神白须这枚定心丸,才未能发作。
“其实这一趟,说好也好,说坏也坏,我不说话,只是不想你怨我,可也没想拖累你,只是怕走这一趟是徒劳。”
“哪有赘婿不知道自己门户朝那边这种事的?要我说你陈拾玉也是做丫鬟的命,天生的千金小姐硬是让你活成了十世恶人般多灾多难,还说什么怕我怨你这种风凉话。”
“来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你莫不是怕我见了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迂规陈矩,嫌弃你陈拾玉是糟粕之身吧?”
“你这人怎么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就装疯卖傻?突然就一副直来自往的孬种样子,咧着个嘴龇着个牙尖酸刻薄的模样真是不知道像谁。”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怎么,百年剩女喜得出嫁要以礼来还昭告天下?我两手空空登门造访是不懂事吼,要不我现在跳下山去买两瓶好酒,在时到了岳父岳母的坟前敬上一杯?”
“现在嫌我絮絮叨叨咄咄逼人啦?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陈拾玉胆子这么小,这回趟家又不是什么众目睽睽的行窃,这般畏畏缩缩,搞得好像是你对不起青剑门一样。”
她是怎么都说不过他的,就是真的长出三头六臂,一身武艺盖世无双天下无敌,也都是说不赢他的。
可她又莫名觉得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那个属于自己的神白须,没有顾虑,没有沉重的心思,更没有刀光剑影的尔虞我诈,仅仅只是由心而发平心而论。
也是这般拌嘴,才让青衣寻回了点人间烟火气,不至于被这方圆千万里悠悠扬扬的青岚吹拂的不染凡尘。
于是她用大腿夹了下神白须,后者只是笑着,闲庭信步。
既然说不过他也斗不过他,索性就闭嘴咯。
她陈拾玉本就是一介小女子,也没什么本事成就,只不过是他神白须明媒正娶的妻室,在外俗称贱内拙荆糟糠之妻的内人,再有本事又能如何?不也是相夫教子相濡以沫?
如此,青衣将在头顶的两枚金红剑簪都一一扎在神白须的发冠上,她又看了看那另一枚玲珑剔透而神光华白的剑簪,嘴角勾了勾,什么也没说。
神白须就好像那么一个剑架子,一身全都是宝贝,光是这天下屈指可数的成剑,都在身二三了,说是扛着整个神骁剑林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而青衣那绝代风华的光环,也都尽数在他身上闪烁了。
就这样,两人形同一人,在这春色延绵万里的山林中漫漫其行,行于水色,行于绿意,伴着风吹来山间无忧的青岚。
直至登高,直至俯瞰云海,同这延绵山势的万万里同一曲线,两人终于走出众生的蒙尘,得已登上那青天之阶,一步又一步。
如此,千米之外一座卧山宗门在云中若隐若现,直至吹来的山峰拂去它云遮雾绕的面纱,那神光与共的青峰才得已显露真容。
远远望去,那高殿稳坐于剑峰中心,好似睥睨天下,群峰在此刻团团围抱,好似一座剑冢,一座天地般恢宏的剑冢。
那云海之下耸立巍峨直冲天穹的剑峰更是刚直不阿,那宗门崇古的建筑风格层层环绕,于那座最粗壮的剑峰处向世人展露宏伟。
慢下用云石板铺就而成的高阶,神庭门浩然而立,迎风招展,好似在招揽着想要一鸣惊人的剑林新绿一剑登天。
仅仅只是千米之外就已是如此大气磅礴,如此神瀚其势,真不愧为百年第一剑宗,而那甲子论的青虹贯日一名,便出自这里,神骁九千年,独此一份。
记忆中那份本来被自己涂抹模糊的画面逐渐在这云海褪去之后愈加清晰,望着那远处坐落的浩然神宗,青衣睫毛微颤,风吹乱她的额发,模糊了她的视线。
所以她又只得紧紧抚着神白须的脸颊,生怕把他遗落了似的。
这片故地对于她而言,是深刻而深邃的,以至于在记忆中是好似永远也无法越过的鸿沟,若不是神白须,她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这之前畏缩,更别说得见天日了。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神白须肩膀,示意神白须到这里将自己放下就好,可他却好似没感觉似的向前走,于是,她便慌了,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夹着神白须,连手掌都贴的更紧。
如此,神白须竟直接不再扶着她的大腿,竟直接伸手握住青衣的小腿把她整个人挂在身上拽着,这下算是骑虎难下了。
慌乱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百层阶梯,青衣忽然一顿,梦回那片绿意盎然的沼泽地,梦回他那被淤泥染黑的裤腿。
那股尖酸刻薄而凛冽的风好似又刮了回来,好似风霜吹进了他的眼,让他下意识的压低了肩。
而再去望那高坐于穹顶的神宗,已是觉得自己渺小,甚至有些微乎其微。
她的手指微颤,没敢去看身下的神白须,只是伸出手,遮住了他的双眼,后者视线黑暗,却仍旧没有停下,而青衣抬手一挥,翻手屈指一点。
呼————
只见好似这天地间的风岚卷起,推开了方圆千万里的云海,整座藏锋山一览无余,抬头望不见尽头的高峰终于显现,在世人的眼中。
她揽袖遮在神白须头顶,不让他去看那眼前,只有缕缕微风在他耳畔来又去。
嗡————
只此下一刻,整个藏锋山发出一声锐耳的剑鸣,那白虹自青剑门剑冢撞天而去,直接抚平方圆千万里的天际,好似将整片天地擦亮了一般,气清寰宇,霁月清风。
整个藏锋山都在青衣挥出的一袖下共鸣,满山缭绕大地的剑气荡气回肠,掠过千万座剑峰远道而来,吹散了神白须身上的风尘,吹落了他耳旁的喧嚣,在这一刻,为他接风洗尘。
青衣抬起手,下了身,神白须眼中的世界再度亮了起来,放眼望去,整个青剑门神光与共,山峰闪烁着恢宏磅礴的白虹,漫漫而来布下一道登天之阶的仙道。
神庭门外已然有一位青衣年轻女子抬首眺望,她还是第一次见环绕在这藏锋山的蔚然剑气第一次漫下山去,刚刚那阶梯之下的白衣女子一挥云袖,仿佛众生匍匐,令她惊叹其神韵无双。
而那鸿天剑气,却都被那白衣女子用来给那位黑衣男子拂去忧尘,在青衣女子看来,委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那白衣女子是不知哪里来的了不得的仙君,来此云游,至于那黑衣男子,怕不是白衣女子的道侣,两人亲密无间,想来也是。
兴许是这女子并非寻常人,看了神白须后摇了摇头。
尘土之身,肉身泥胎,何德何能承受那白衣女子的相托。
看着两人登阶,又有一位还是不凡之身,青衣女子诚以静待,直至那白衣女子先于黑衣男子拾阶而上,才得见那天倾之资。
她近乎是看呆了,又有些入神了,只觉得这女子莫名有些熟悉,只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青衣转身伸手,示意神白须拉着她的手,后者眉头微微一挑,意思是没那个必要,只是青衣一瞪眼,只得伸手。
如此,两人登顶了。
而那青衣女子却好似木楞了,神白须唤了两声迟迟得不到回应,便在她眼前伸了伸手,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姑娘?”
青衣女子看着青衣,又看了看神白须,又看回青衣,突然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神白须赶忙往后向另一侧躲去。
“徒孙归云,见过老祖宗了,喜迎老祖宗历世归山。”
神白须嘴角一扯,情理之外,却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