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皇后庇佑,看来是行不通了。
研究过宫斗剧的严世玉,早已明白,皇后已经失宠了。
失宠的皇后,还是别给她添麻烦了。
回去的路上,世玉听到一阵背书的声音。
离坤宁宫并不远,穿过两层小院后,世玉能看到了内学堂的牌匾。
穿过小门,里面有一院,一堂,一楼。
院中多是随侍的小太监,奉茶递水,捧衣守轿,堂中多为灰衣内侍,站立捧书默读。
楼上并无遮掩,端坐两人。
这两人十岁出头,眉目端正,身披团龙袍,头束锦云绳。
堂内众人皆齐声诵读,这时,一名身穿紫衣的太监,捧着砚盒走上楼梯,他的身后也是两位紫衣内侍。
一人手捧宣纸,一人手捧笔洗,两人个子略矮,步伐较小,怀中还带着数只兔毫小笔。
一个不小心,捧着宣纸的小个太监,未能保持稳态,两只雪白兔毫落地。
可他并不去捡,反而一脚踩烂,毫不在意走上二楼。
一个内侍竟敢脚踩上品兔毫笔,引起了世玉的注意。
世玉悄悄捡起兔毫,借故登楼。
二楼之上,有五位老者,一排端坐,两名少年,提笔绘画,三名紫衣内侍站立两旁,为少年,铺纸研墨。
这五位老者,并未起身回礼,眯缝着眼睛,岿然不动。
看着他们一副文人装束,世玉猜测这应该是教学的老师。
这宫廷师傅多是阿谀奉承之流,世玉并未问话。
两名少年,虽然一般装束,不过一名红面少年,目光坚韧,一笔一画,正在画傲雪寒梅图。
只见那白雪皑皑,一派梨花世界,三枝长短不一的寒枝交错,开出了五朵梅画,梅花五瓣,略带小残。银笔勾勒,亦真亦幻。
那黄面的少年,二眉倒竖,更加认真,可是满手握笔,好似抓着金钉一般,在纸上画了一幅美人图。
这幅图,人不似人,衣不似衣,人无眉目传情,衣无层叠棱角。
只是这画中女子,面色微红,二目圆整,神颈趋北,手捧莲花。
这拙劣的动作像极了那宫灯中的仙姑举莲图。
世玉,心有所牵,意有所念,不觉脱口而出,“好一幅仙姑举莲花。”
这声简短有力,黄面的小子直接站了起来。
上下打量了几眼,看到了世玉,稍作收敛,正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皇上派来的。”世玉朗声回应,字正腔圆。
“烦劳您禀告父皇,学业在精进中。”
世玉并不搭腔,心中已然明白,这小子绝对是个二世祖,绝不会专心学习,能画出这幅图,必然是见过多次,知道些许内情也说不准。
“你这画可不好看啊!”
黄衣显贵,雪毫示尊。
世玉毫不避讳,点出皇子画卷粗糙。
殊不知这皇子正是嘉靖的四子,景王朱载圳。
十岁的年纪,却是在平日里飞扬跋扈,十分霸道,皇上并不责罚,反倒是屡次嘉奖。
闻听世玉出言无状,座上几人,察觉气息不对,纷纷退去。
整个风雅二层楼,瞬间显得空荡荡,冷清清。
只有世玉陪着两位皇子。
景王闻听世玉狂言,心中早已愤愤不平,本欲破口大骂。
看到旁边的裕王朱载坖,景王还是稍作收敛。
这时,世玉微微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勾画出一副身着比基尼的动漫女子,长发飘带,前凸后翘,脚尖微点,十指推腰。
景王,裕王何曾见过这等风流女子,正想多看几眼。
可世玉早已将宣纸抓在手中,将其撕碎,丢入纸篓。
裕王稍作叹息。
景王早已顿足捶胸。
“赶紧再画一幅。”
“凭什么?”世玉直接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景王。
“我是景王,要你画一幅画,有甚不可。”
景王今年十岁出头,心中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景王殿下,你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寥寥数笔,媚态十足,本王喜欢。”
“殿下,我不能白画,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为你画上一幅,你看怎么样?”
景王微微皱眉,略作思索。
片刻之后,景王又拉过裕王,两人商量一会儿。
再次站到了世玉面前,“好,一个问题画一幅,你要先画。”
“好。”
世玉再次执笔,画了一幅芭蕾舞女的甩腿图。
只见画中,依旧是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妙龄少女,白丝玉足朝天蹬,玲珑玉指细抚腰。
景王看罢,连连赞叹。
“你问吧。我可不一定答得出。”
世玉整顿心神,稳了稳身形。
“敢问殿下,你刚才画的仙姑举莲从哪里看来的?”
“这灯在娘的寝宫挂了好久了。”
此话一出,世玉不觉心头一震,暗暗揣测“难不成这皇子是靖妃之子!真是跟她一样的狡黠。”
“你身高不足六尺,如何能看的真切?”
“哎,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
世玉摇了摇头,“那我再画一幅。”
随着宣纸平铺,世玉先画了一个老鼠头,在接了半截裸色女身。
这女身,一丝不挂,双手背剪作伏身状,背后翘起一根尾巴。
把个景王,裕王看的两眼发直,连连点头。
“可以回答了吗?”
景王这才将实情告知。
原来西苑有一位陶真人,每隔七日便要在雷坛祈福,这一日皇上便要静坐在坛下禅室,虔心念经。
而卢靖妃买通了雷坛的内侍冯全,令其趁机将景王从禁宫带到西苑,好叙母子深情。
一连三月,平安无事。
可是五天以前,景王再次看到了那盏仙姑举莲灯,心中非常喜欢,便要冯全为其摘下。
宫灯高挂,红光罩顶。
冯全本来不敢,可又怕得罪景王,迫于无奈,将灯摘下。
景王径自提灯而去。
如今私自摘下,罪过之大,可想而知。
冯全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奈何景王贪玩,随手将灯笼丢在了一旁。
冯全寻找一夜不曾见到。
恰好看到世玉经过静安宫,便密告侍卫将其拿下。
这才有了世玉永寿宫跪拜天子的故事。
此时的世玉不禁叹息道,好你冯全,你是铁了心地来骗我。
景王看着世玉发呆,出声道,“你是什么人?本王要你作太傅教我作画。”
世玉摇摇头,“二位殿下,此画不过寥寥数笔,比不了江山社稷,要安心读书,他日无师自通,岂不更好。”
几番劝告,裕王,景王方才罢手。
离开内学堂时,已经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