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我乃是亲兄弟,兄长当时年幼,或许已经忘了,我生来体弱,母亲为给我治病,将我交予师父抚养。”时影温声解释道,“我名为时影,是师父为我取得名。”
“是,是吗?原来我还有一个弟弟,并不是孤身一人……”魏无羡定定地望着他,双目不由有些酸涩,低声喃喃道。
“听闻蓝氏有验证血脉的办法,兄长若是不信,我们不妨请蓝先生帮忙验证一番?”时影见状,不禁心生怜惜,开口提议道。
“确有此法,验验也无妨。”蓝启仁闻言,微微颔首,缓声说道。
虽然凭借二人的长相便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但终究需要眼见为实。
“不必验了!我相信你是我弟弟!我刚才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不必劳烦蓝先生了。”魏无羡回过神来,当即于是急切说道。
“若是不麻烦,还是验证一番为好,以防日后有人借此生事。”时影看向蓝启仁,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地说道,“烦请蓝先生帮我们兄弟二人验证一下血脉,所需的材料,我愿以等价之物交换。”
“并非贵重之物,无需如此。”蓝启仁摆了摆手,视线转向蓝曦臣,吩咐道,“曦臣,你亲自去祠堂取一块验证血脉的灵石过来。”
“是,叔父。”蓝曦臣恭敬应道,随即,起身朝门口走去。
“多谢蓝先生。”时影朝他行礼,感激道。
“多谢蓝先生!”魏无羡见状,忙跟着行礼说道。
“无需多礼,都坐吧!”蓝启仁声音平和地说道,待他们都坐下之后,他的视线落在魏无羡身上,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云梦街头流传的流言,你可知晓?”
魏无羡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时影,见他也正望着自己,当即垂下头,声音有些愧疚的低声说道,“知道。”
“知道?”蓝启仁眉头紧蹙,语气不善地说道,“既然知道,你可有告知江宗主,让他清除那些流言蜚语?”
“我曾与江叔叔提及过,江叔叔说他知道,让我不必在意,那不过是旁人茶余饭后的胡言乱语,不必理会,时日一久,流言自会平息,还说清者自清。”魏无羡垂着头,声音艰涩地说道。
“荒唐!这个江枫眠究竟在想什么?!此等事情若是不澄清,只会愈演愈烈,如何会随着时间而平息,简直糊涂!”蓝启仁面色微沉地说道,看向魏无羡,颇有怒其不争之意。
“兄长流落街头时不过四岁,许多事情无人教导,不明后果也实属正常,蓝先生莫要动怒。”时影在蓝启仁出言斥责魏无羡之前,开口解释道。
蓝启仁闻言,顿了一下,望着头已经埋至胸口的魏无羡,轻叹一口气,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很快,他便想通了其中关节,魏无羡寄人篱下,加之年岁尚幼,无人悉心教导,诸多事宜都不明白了,即便明白,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罢了,此事老夫自会与江宗主商谈,这等辱及亡故之人的流言蜚语应该彻底清理。”蓝启仁徐徐说道。
“届时便劳烦蓝先生了!”时影拱手说道。
“多谢蓝先生!”魏无羡也抬起头,双眼泛红,声音中满含感激地说道。
蓝启仁摆了摆手,神情中有些不以为意,之后便未再多言。
“兄长,听说江夫人对你颇为不喜,不知可有此事?”时影毫不迂回曲折,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我向来顽皮好动,虞夫人不喜我,也在情理之中。”魏无羡神色有些悻悻的说道。
时影深深凝视了他许久,却并没有揭穿他的说辞,而是温声提议道,“既然如此,兄长不妨退出云梦江氏,到天衍宗帮我如何?前段时间,师父将宗门交给我打理,便云游四海去了,我着实有些应接不暇,忙不过来。”
“天衍宗?”魏无羡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解,疑惑地问道。
蓝忘机和蓝启仁也不禁好奇地将目光投向时影,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是啊,天衍宗虽然是隐世宗门,但实力底蕴丝毫不比修真界的世家逊色,是一个轻血脉,重传承的门派。”时影耐心解释道,“兄长无需忧心会亏欠云梦江氏的养育之恩,你这些年在江氏的所有花销,我都会如数奉上,倘若将来云梦江氏有需要协助的地方,我们再施以援手便是。”
“这……”魏无羡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道,“好,待到休沐的时候,我便回莲花坞同江叔叔把事情说清楚。”
且不说帮助时影的事,单单天衍宗轻血脉,重传承的理念就令他心动不已,相较修真世家,天衍宗这样的门派无疑更契合他这般不受拘束之人的性情。
“待处理好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后,我与兄长一同前往莲花坞拜会江宗主……”时影忽然想到了什么,话语略微停顿了一下,看向魏无羡,微微蹙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解的问道,“兄长不是云梦江氏的大弟子吗?为何称呼江宗主为江叔叔,而非师父?”
“江叔叔说他与阿爹情同兄弟,叫叔叔会显得更为亲近。”魏无羡不甚在意的随口说道。
时影、蓝启仁和蓝忘机三人听闻此言,脸上皆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怪异之色,室内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怎,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魏无羡见此情形,心中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蓝先生,我自幼在宗门修行,此次是第一次踏入尘世,对于如今仙门世家的规矩并不是十分熟悉,对此不太清楚,能否烦请您指点一二?”时影目光诚恳地看着蓝启仁,虚心求教道。
“仙门百家并无这样的规矩,师父便是师父,绝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所能相提并论的,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蓝启仁神情有些一言难尽的说道。
今日的所见所闻,让他对印象中那个江枫眠产生了质疑,感觉自己仿佛从未真正看清过对方。
魏无羡闻听此言,脸上露出了些许愕然之色,此前从未深入地思索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是遵从江枫眠的意思,以“江叔叔”相称,只当这是一种亲昵的称呼方式,却从未察觉到这其中或许暗含着什么深意。
他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蓝忘机,只见对方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
“叔父所言不差。”察觉到他的目光,蓝忘机回望着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兄长,依常理而论,师徒关系非同一般,诚如蓝先生所言,师父既是师也是父,不可轻易混淆。”时影进一步解释道。
“所以……是我错了?”魏无羡低声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夹杂着几分迷茫。
“你离开云梦江氏也好。”蓝启仁轻叹一声,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说道。
之前听到那些传闻,让他先入为主,认为问题出在魏无羡身上,如今看来,并不尽然。
“兄长,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云梦江氏,便无需多想,师父也好,叔叔也罢,并无太大差别。”时影出言安慰道。
魏无羡点了点头,神色略显复杂,心中既有一种解脱之感,又难免生出些许怅然若失之情。
莲花坞毕竟是他生活了数年的地方,那里承载着他诸多过往。
想到虞紫鸢对他的态度,以及这些年来莲花坞的鸡飞狗跳,他的心情复杂难明,觉得离开或许真的是最好的抉择。
就在此刻,蓝曦臣手持一个锦盒走了进来,他将东西交给蓝启仁后,才在原先的位置坐下。
蓝启仁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放置着一块泛着莹莹白光,通体光滑润泽的白色石头,介绍道,“这是蓝氏特制的用于验证血脉的灵石,你们只需各自滴一滴血在上面即可,若无血缘关系,上面的光芒便会熄灭,若是父子、兄弟等关系,上面会泛起红光,其他血缘关系则是蓝光,来吧。”
时影闻言,当即运用灵力在手指上划出一个小口,将血滴落在灵石上面,而后看向魏无羡。
魏无羡也没有犹豫,效仿他的动作,在手指上划了一下,将血同样滴在上面,瞬间,白色灵石绽放出一道鲜艳的红色光芒。
“你们是亲兄弟无疑。”蓝启仁将视线从锦盒中收回,声音沉稳有力地说道。
魏无羡望着那块泛着红色光芒的灵石,脸上绽放出一抹发自肺腑的笑容,眼中却隐隐有泪光闪烁。
真好!他终于有亲人了!还是血缘如此亲近的亲兄弟!
“既然血脉已经验证完,那就移步冥室吧!”蓝启仁站起身来,招呼众人道。
“冥室?去冥室做什么?”魏无羡还没有从惊喜之中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不禁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
“一同过去,届时你自会知晓。”蓝启仁看了他一眼,便率先朝门外走去。
“蓝先生,这块灵石还有用吗?若是没用,能否将其送给我?”见他已然走到门口,魏无羡忙不迭的说道。
蓝启仁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踏出雅室。
“灵石只能使用一次,魏公子若是想要,就留着吧!”蓝曦臣神情温和,缓声说道。
“那就多谢泽芜君了。”魏无羡心中一喜,拱手道谢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泛着红光的灵石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之中。
“不必客气。”蓝曦臣温和地笑了笑,而后看向时影,温声招呼道,“时影公子,我叔父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嗯。”时影点了点头,看向魏无羡,轻声说道,“兄长,先一同去冥室,还有事情要与你相商。”
“哦,好,那我们走吧!”魏无羡有些莫名拘谨的说道。
他本性活泼好动,与任何人都能相处融洽,但在刚刚相认的这个行为举止稳重优雅的弟弟面前,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下意识地想要端正自己的态度,不敢轻易肆意妄为。
蓝曦臣和时影并肩走在一起,轻声交谈着,魏无羡和蓝忘机则分别跟在两人身侧。
魏无羡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时影身上,时不时无声地咧嘴笑笑。
蓝忘机则默默关注着对方的情绪变化,从听学以来,他这是头一次看见对方这般略带傻气的模样。
时影与蓝曦臣交谈之际,仍是分出部分心神关注着魏无羡的情况,看见他不时露出傻笑的模样,心中既觉无奈,又不免泛起疼惜之意。
他知道对于一个一直认为是孤儿的人来说,猛然间发现竟然还有血缘至亲,内心的情绪必然会起伏不定。
现在并不是与魏无羡畅谈交流的好时机,因而,时影佯作没有察觉到他时不时浮现的傻笑,神态安然自若地与蓝曦臣一边交谈,一边朝着冥室的方向稳步前行。
进入冥室之中,魏无羡起初还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各类陈设,在看到时影将藏色散人和魏长泽的尸身取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眶瞬间泛红,猛地扑到了二人面前。
他儿时的记忆本就寥寥无几,对于父母的面容更是模糊不清,但在看到他们的遗体时,那些已然朦胧的记忆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阿爹、阿娘……”魏无羡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两人冰冷的身躯,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地滚落,声音哽咽地呼喊着。
几人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谁也没有上前去打扰他。
许久之后,待他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时,时影才向前迈了几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兄长,先让蓝先生帮忙问灵,看看父亲、母亲的灵识是否还在,其他事情我们稍后再谈。”
虽然他看出藏色散人和魏长泽尚有一丝残念留存,但有些事情终归还是需要通过外人之口加以证实方为妥当。
魏无羡听了这番话,当即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忙不迭地点着头,目光满含殷切地望向已经坐在琴桌前的蓝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