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青叶小院的后院。
原本这小院,满地都是泛绿的青石板,极为空旷。只有西边围墙下,摆放两只沉重无比的大水缸。
而此时,北侧中央已摆放了一具棺木。冷青萝的尸身,正穿着那身纯白的宽袍,静静躺在里面。一条长案几上,规规矩矩地摆放着香炉、牌位等。
再两侧,则依次摆满了各色花圃。其后,悬着几杆素白的丧幡,迎风轻扬。
两边第一个花圃前,则各立着两个丫环模样的纸人,白纸的脸、目黑口红,衣着鲜艳,夜间看来有些渗人。
场地中央,抛洒的纸钱,随意散落在地上。
如此种种,纷纷杂杂,已占据了半个院子。
而两边,东边墙边和西边墙边,更是放着两个朱漆大木箱子,极大。大得,能塞进去两个人。
木箱子敞开着口,罗婉君走近一看,里面满是纸钱、纸元宝、纸衣服等物品。东边木箱子里面,还摆着两只纸马。
罗婉君不由得感叹:短短一天功夫,刘嵩做事真是周全。
而,沈一欢则蹲在棺木前,往那火盆中,时不时地放着纸钱、纸元宝。
火焰乱窜,白烟随风旋绕,飘荡在空中。
昨日,刘嵩早已将冷青萝要火化的消息,消息散出去。而,悲荣师太、令伯符出奇地也没有来打扰。
罗婉君暗猜两人多半是心灰意冷,不愿意再作无谓地纠缠。
从今天午后,许多门派都派了一些精干弟子前来吊唁。
因为冷青萝虽有艳名,但毕竟辈分较低。掌门级别人物前来,未免有些自贬身价,有过分逢迎沈一欢之嫌。
所以,连青衫会郑仲平刘嵩,这两个与沈一欢最为交好的人,也没有亲到。而是派刘雾带了两名弟子前来,在灵前郑重洒了三杯水酒,哀叹一番便去了。
及至晚上,小院安静得只有沈一欢一人,连罗婉君也被他劝了回去。
过了亥时(晚上九点),忽然一阵衣炔破空之声,从西边传来。
沈一欢便瞧见一条人影,越墙而过。
那人缓缓走向灵前,自顾自地取了三只香,点燃了,祭奠了冷青萝一番。
沈一欢冷冷地望向他,哼声道:“北宫先生,你怎么来了?!”
“自昨日起,北宫先生便如九天神龙一般,了无影踪了....”
来人,赫然是北宫择天!
北宫择天淡淡说道:“我虽未跟冷青萝有过蒙面,但此女聪慧过人,胜过千万凡夫俗子....”
沈一欢面泛不满,哼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聪慧可言?!”
北宫择天瞧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许多人活着,也不过是浪费米粮的蠢货。而有的人死了,却能遗智惠及他人....”
沈一欢神情疏懒,似是心情沉重,哼道:“北宫先生,可知青萝生前有一个愿望。”
北宫择天问道:“什么愿望?”
沈一欢冷哼一声,随手拔出棺木旁的扶疏剑。
“她的愿望,就是取你项上人头!”
沈一欢一声厉喝,随即身形疾如游龙一般,刺向北宫择天的咽喉。
北宫择天早有防备,一个飞速侧身,右手指快如闪电,轻弹扶疏剑剑身。
“铛”的一声,沈一欢只觉一股大力激荡而来,险些握不住剑,心中既惊且怒。
北宫择天轻笑道:“好小子,总觉得你我终有一战,没想到这么快就来到了!”
沈一欢怒目而视,叫道:“你不问问原因?!”
北宫择天不屑地哼道:“冷青萝为你殉情而死,你道心不坚,心中无法接受,思恋自责之下,早已神志不清......”
“急需将那害死冷青萝的罪名,移加到其他身上,好让自己心安一些.....!”
“只看你对我态度骤变,便可知必然是将冷青萝之死,赖在我身上了....”
沈一欢闻言,羞怒不已:“胡说八道!”
“就是你,害死了青萝!”
北宫择天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扬,目中寒光冷冽。
他沉声说道:“你如此年轻,武功智慧却已达顶尖,我和你师傅当初远不如你。”
“几次三番,我礼遇于你,你却不肯加入我圣教。若容你继续成长下去,日后终究是个大麻烦!不如及早除之!”
“也罢,今日不如你我对决一场,看你到底得了你师傅向阳子几分真传?!”
他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桀骜笑容,讥讽道:“没错!冷青萝是我设计所杀!”
“可,你又能奈我何?!”
沈一欢闻言,大怒,厉声道:“北宫择天,我要你偿命!”
“哈哈,好大的口气!”
说话间,北宫择天身形疾动,双手突如孔雀开屏,一瞬间化作无数幻影,朝着沈一欢击打而来。
沈一欢脱口惊道:“《雀开千幻掌》?!”
“铛铛铛”金戈相击之声,连绵不绝,撕破了夜间的宁静。
不一会儿,沈一欢不得不疾速后退闪避。
他心中惊愕无比。
之前百试百灵、无往不利的《雾浓寒荣剑》,化作千百剑影,当面硬刚北宫择天的《雀开千幻掌》,不但没占得半分便宜。
而且,胸口、小腹、左大腿三处各挨了一掌,所幸《星屑无垠陌尘功》护身,没有受伤。
“哈哈,向阳子果然告诉你许多圣教秘事!”
“没错,我刚才用的,正是圣教双绝掌法之一《雀开千幻掌》!”
沈一欢心惊不已。
这《雀开千幻掌》,招式绵密无比,攻击范围遍布敌人正面所有部位,更兼收发奇快无比,抵抗稍微便被对方窥破空虚处,瞬间千掌拍入,难以招架。
听师傅提过,《雀开千幻掌》跟《金霞火龙掌》,并称魔教双绝掌!
沈一欢知道此番对方强悍无比,再不保留,《星屑无垠陌尘功》内力急催,挥剑如风,又一次攻了上去。
一时间,小院中央,《雾浓寒荣剑》的白色剑影,闪烁疾变,无处不在!
千百道剑气,吞吐纵横,撕裂空气,嗖嗖乱鸣!
“铛铛铛”,耳边尽是掌剑交击的巨响声,声声不断。
若是令白等人在场看到,必会大吃一惊,沈一欢施展的剑法之幻妙、身法之迅疾、内力催发之深厚,远在当日战罗建豪之上。
待两人各自倒翻落地,两旁的花圃、纸人,不知被剑气掌力摧残了多少次,化作飞屑,飘散在空中。
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板,剑气割裂出的深坑和被拍出掌印,四处可见,触目惊心!
沈一欢面色严峻,他左手轻抚胸膛,上面挨了对方四掌。深知自己只有一剑削中了北宫择天,还是只是左腿衣摆。
至于,其他数千剑,尽数被《雀开千幻掌》拦下。
对方掌力之强,击打在扶疏剑上,沈一欢只觉得手臂剧震,酸麻难当,已有些不自主地颤动。
沈一欢自己知道:若非扶疏剑是难得的宝剑,恐怕早已被击得粉碎.......
他又惊又怒,知道自下山以来,北宫择天是他遇见的最强对手。跟他相比,之前的对手,宛如稚童。
他自知这么打下来去,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