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的时候,青叶小院,罗婉君和刘嵩赶了过来。
三人在院中说了会话,随后沈一欢将罗婉君拉入房中,问道:“你问的几件事,结果如何?”
罗婉君答道:“第二件事,你让我去各派打探,有没有人能识别出那《金虫银线散》之毒....”
“我以你的名义,先是拜会了青衫会、七星剑派、归虚门、玉鼎派这十派盟老四派,之后又拜会了烈火门、定光洞、旋风谷、锦玉楼这未来可入新联盟的四派........”
“可惜,这八派并无任何一派,知道那《金虫银线散》之毒!”
沈一欢闻言,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喃喃道:“莫非是我猜错了?”
罗婉君又说道:“不过,有一位掌门提了一句,说是这种粉末型毒药,听其特性极为罕见,瞬间挥洒即可生效,而且绝对的无色无味,能制作出来的,必然是用毒大家!”
“江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
沈一欢忙问道:“是哪两人?!”
罗婉君答道:“那位掌门说,一位是星辰阁阁主傅夜秋,另外一位则是魔教四魔之一的医魔。”
沈一欢微微一愣。
是了,《金虫银线散》正是医魔的杰作,而星辰阁阁主傅夜秋,也是制毒药的大行家,倒也有可能研制出来。
不过,傅夜秋听刘嵩说过,自从在单婉儿父亲单篱隐居的幽谷,和李先生一起偷袭青衫会,便销声匿迹了。在塘口之役中,只听说他也在暗中杀人挑拨离间,但始终没有露面。
等等....
他是李先生所邀出山,莫非之后跟李先生一起,依附了魔教?!
那,《金虫银线散》,真是魔教中人涂抹在青萝新娘红装上的可能,就更高了。
《金虫银线散》虽有产生腋臭的破绽,但时间极短。
木屋竟然不久前涂抹过防火油,若不是谁都没算到这一点,恐怕那新娘红装早就烧为灰烬了。
那样,我就没有任何机会发现这《金虫银线散》之毒。
这一点纰漏,更像人算不如天算,让我侥幸发现了。
除此之外,整个策划,几乎没有破绽。
北宫择天昨日高歌那句““机关算尽有几人,徒留世间一场笑!”,看似讥笑世间愚钝之人,但看他所行所为,也是个对自己极度自信、习惯“挟山超海”明知不可为偏偏为之的豪雄。
这种胆大包天之人,才敢设计如此的阴谋!
公然算计青萝,分明是视我如无物、如蠢猪啊!
青萝若真是被人毒杀,算动机,大部分人有。
但,若算方法,也只有北宫择天,有这种谋划水平了和相关毒药了。上述八个门派的人,都做不到。
沈一欢深吸一口气,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
最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直面那北宫择天,生死相决!
这样的场面,放眼江湖,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
有几分胜算?!
以沈一欢的自负,心中也隐约觉得,胜算最多三成不到。
沈一欢忽觉疲累无比。
自从下山之后,他已卷入了太多尔虞我诈的风波之中,自己或好友总被挟裹进去,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次惊心动魄,实在令人心力交瘁。
之前、面对卓俊杰、淫贼周勤、卫海霞、卫海流、云雾派之变、飞云镖局护镖行、星辰阁三十来名弟子施毒追杀、丹阳五剑会、青山客栈、单篱幽谷、沈阔海和凌骁先后追杀、塘口《凤凰落宝会》,这些经历虽也惊险无比,但他从未有过气馁之感,更是愈挫愈勇,每每有超常发挥,获益良多。
而,此刻,他心中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北宫择天啊,如一只遮天大手,横在天空,而自己却渺小如蝼蚁一般。
好一会儿,他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试图驱散自己心中的恐惧。
“婉君,这消息,是哪位掌门告诉你的?”
罗婉君答道:“ 是七星剑派的公孙宏说的。”
沈一欢点头道:“公孙宏性子极好,江湖广有至交好友,确是见识广博。”
“哦,对了,江冲怎么样?”
“前日,嘱咐你去看一下江冲,你去了吗?”
罗婉君脸上露出惋惜之色,答道:“江冲真是把你当做生死兄弟!”
“我刚见到公孙掌门时,见他面色苍白、神态憔悴,忍不住问了一句,才知道江冲内伤颇重,几番反复,公孙宏每日以内力救治他,仍需三四日静养方能痊愈.....”
沈一欢闻言,面色难看,喃喃道:“江冲伤势这般严重吗?!”
“你可曾见到他本人?!”
罗婉君摇头道:“公孙掌门说江冲长时间昏睡中,还不能见客,让我三四日后再去.....”
沈一欢默默地叹了口气,再不言语。
罗婉君说道:“第三件,你让我去云来客栈,当面询问北宫择天你觉得是冷青萝是自杀还是他杀。若他回答是他杀,便告知他红布片的事情,看他如何回应.......”
沈一欢听到这话,心中泛起一丝希望来。
一瞬间,他心中祈求听到那个自己想听的答案。
可,罗婉君满脸遗憾,摇头道:“那云来客栈,已不见魔教人的影踪,莫说北宫择天,连灵僧离去了....”
“什么?!”
“北宫择天跑了?!”
沈一欢哪里想到是这种情况,浑身发冷,顿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般。
原本,还想着试探北宫择天一番,看究竟是不是他对冷青萝下的毒手。
此时,却莫名地失踪,分明是心虚。索性化明为暗,静看峨眉城风波。
引发事端,煽风点火,之后坐山观虎斗,捡便宜!
这是他惯用的手法!
往昔种种,看似彼此交心,都不过是欺骗所为。
想到这里,沈一欢羞怒非常!
该死!
他何尝这样被人骗过?!
他体内一股冲天的怒气,蓦地爆起,一瞬间充斥全身,散溢开来。
罗婉君只感一股煞气涌了出来,吓了一跳,瞧向沈一欢,只见他狭长的双目,微微眯缝着,赤红无比。
罗婉君娇躯微颤,她自然知道这是沈一欢动了杀念的表现。
那近乎要杀尽一切的煞气,奔涌四散,令人不寒而栗。
沈一欢厉声怒叫道:“骗我可以,但敢害青萝,你是找死!”
“北宫择天啊,我要杀了你,替青萝报仇!!”
罗婉君见状,浑身不住地颤栗,心中泛苦。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啊!
半年前崂州《十派论武》大会,青萝师妹对沈一欢说的那话:不要二十万两银子,只要北宫择天的人头,我便嫁你。
当时,我们都以为是玩笑话。
哪知,今天沈一欢为了青萝师妹,还是要跟北宫择天,生死相搏了.......
可是,他武功虽强,但哪里是北宫择天大魔头的对手啊?!
“唰”的一下,悲从中来的罗婉君,眼眶的泪水涌落下来,哀伤难抑。
她仿佛看见,将沈一欢和冷青萝一同埋葬的场景,就在不久的将来.......
“腾腾腾”一阵故意沉重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惊醒了二人。
随即便听到肥手仙猿刘嵩的声音:“沈小哥,婉君姑娘,你们没事吧?”
“我要进来了.....”
见刘嵩推门进来,沈一欢面色已回复如初,他拱手道:“明日晚间,我要将青萝尸体火化.....”
“烦请刘先生,为我准备一些物品,如香烛、纸钱、桌布、祭桌、香炉、丧幡...........”
沈一欢喃喃道:“还有,请找人扎几个精致的纸人丫环,青萝虽然不喜热闹,但我不忍心她太过孤独....”
刘嵩闻言,肥胖的脸上亦泛起哀思来。
满口答应道:“沈小哥放心,此类物品,我青衫会必然办置妥当。”
沈一欢一把拉住他的手,摇头道:“你等我一下,我再想想,列一张清单条目给你,省了遗漏....”
随即,沈一欢走至角落桌子旁,提笔书写起来。
刘嵩望了望罗婉君,目带黯淡,叹了口气,也不言语。
三人默然无言,只有沈一欢轻微的落笔声音。
一盏茶功夫后,沈一欢将纸张递给了刘嵩。
刘嵩接过来,略一扫视,不禁瞳孔扩张,惊骇满脸,眼中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好一会儿,这位智勇双全的高手,才叹声说道:“沈小哥有此托付,我青衫会必不辱使命!”
罗婉君靠近沈一欢身旁,轻声问道:“沈大哥,你.....”
沈一欢轻轻握住罗婉君的手,目光平静如水,自言自语道:“明晚,一切都该结束了!”
刘嵩闻言,眼睛微微一亮,拱了拱手,便大踏步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