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蕊志心有不甘,沉思片刻,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你帮她戴银簪的时候,她没有说话吗?”
“噢!说了。”龙中堂思忖着模仿道:“我说,‘送你的礼物’;她说,‘我不要’,然后——没了。”
“切,你们一块待了大半天,就说这么几句?”
“她一直沉默寡言的……”龙中堂伤感地解释一声,忽然心中一动,急忙又道:“对了,和她伯母辩论的时候,她的口齿很凌厉的。”
“是吗?”凌蕊志大感兴趣,急忙催促道:“那快学学。”
“我想想啊……”龙中堂回忆着模仿道:“当时,她伯母说,‘英子,你们啥时候滚蛋?’文英说,‘大伯母,这是我家,凭什么赶我们走?’”
“对嘛对嘛。”凌蕊志恨恨道:“就该这样质问,听你叙说,我都想得出那老太婆为老不尊的丑态。后面呢……”
“离城还远,”龙中堂抬手指向京城,道:“边走边说吧。”
其实,龙中堂和华文英虽然相处了大半天,但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交流。
因此,不大一会儿,龙中堂便把他能想起来的对话,全部绘声绘色地对凌蕊志转述了一遍。
可他话音刚落,忽听身边有人幽幽呼唤道:“哥,你要给我报仇啊!”
他陡然一震,倏然止步,下意识地转身回望,只见身后夜空无尽,空空如也,哪有半丝人影?
“奇怪。”他惊愕一声,回身看向凌蕊志,惊疑纳闷道:“我好像听到……文英的声音。”
“是吗?”凌蕊志笑道:“哥,看来报仇有望了。”
闻听此言,龙中堂陡然一惊——凌蕊志的声音居然和华文英的声音几乎一样——不由惊愕问道:“为何模仿她?”
“很像吧?”
龙中堂心想:蕊儿断不会用此事来开玩笑,可又为何模仿文英呢……
百思不得其解中,他点了点头,正欲询问,却听凌蕊志不无得意地笑道:“那就快走,到了她伯母家,我假扮文英,一定把他们吓个半死,让他们实话实说。”
“可是,文英没你个儿高。”龙中堂思量道:“也就刚到你耳朵垂儿,再说了,你这衣裳,太华丽了。”
“所以让你变个假人呀。”凌蕊志顺势牵住龙中堂的手,笑道:“赶紧走吧,我的哥,估计已过子时了呢。”
“可是,我不认识她伯母家呀。”
“啊!”凌蕊志有些意外,微微一怔,旋即不以为然地笑道:“没关系,先去文英家,她伯父和伯母既然在那儿待了很长时间,稍稍找到些痕迹,就能找到他家。”
龙中堂顿时醒悟——凌蕊志的爱虫似乎可以凭借气味轻轻松松地追根溯源,不由懊恼道:“嗨!早知如此,不该扔掉银簪。”
“世上哪有后悔药啊?”凌蕊志拉着龙中堂匆匆前行,揶揄一声,轻声分析道:“哥呀!如果罪魁祸首真得是她伯母那一家人,不管是他伯父,还是他那两个叔伯哥哥,咋办呢?”
龙中堂闻听凌蕊志一口一个哥哥,喊得亲热自然,忽觉非常亲切受用,情不自禁地又想到翠儿和柳含烟:翠儿从小到大称呼公子,估计习俗难改,烟儿直呼名号,倒也直来直去,若都像蕊儿这样兄妹相称,似乎更像一家人。
他正温馨乱想,闻听相问,顺口应道:“还能怎样?送官啊。”
“不。”凌蕊志冷冷发狠道:“让他们血债血偿。”
龙中堂心头一凛,顺势看去,只见凌蕊志歪着脑袋,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他,咬牙切齿地又吐出四个字:“灭他满门。”
“蕊儿!”龙中堂骇然一惊,满腔温情骤然散尽,心想:她可比翠儿和烟儿凶狠多了,急忙好言劝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惩罚元凶也就是了,何苦多杀无辜?”
“怎么是多杀无辜?”凌蕊志大为不满地反驳道:“文英家三条人命,他们至少也要三人偿命。”
“唉!”龙中堂轻叹一声,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犹豫半天,依然难以决断,只好思思量量地商量道:“要不?还是交给官府吧?”
“不行。”
凌蕊志断然拒绝,不满地甩开龙中堂的手,加快脚步,匆匆前行,很快把龙中堂落下几步。
龙中堂微微一愕,看着凌蕊志匆匆远走的背影,有心招呼,却又觉心烦意乱,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加快脚步,追至凌蕊志身后,默默无言地随着凌蕊志匆匆前行。
如此一来,两人赶路的速度反而增快许多,不大一会儿便来到西城门外的护城河下。
眼见夜静更深,吊桥高升,肯定不能惊动守城官兵,凌蕊志微微一怔,正自为难,却听龙中堂轻声招呼道:“走这边,找个僻静地儿,从墙上过去。”
凌蕊志别无他法,只好跟着龙中堂顺河前行,很快来到一个僻静处,龙中堂缓缓止步,望了望城头,转而看看凌蕊志,商量问道:“从这儿上吧?”
凌蕊志望向城头,不无为难道:“这么高,怎么上去?”
“没关系,抓紧我。”龙中堂叮嘱一声,轻声喝道:“木遁·流云索。”
喝令声落,一道巴掌宽的丝带骤然闪现,倏然划过夜空,飞上城墙,一头紧紧拴在城墙顶上的箭垛上,另一头却紧紧绕在龙中堂的腰间。
龙中堂一手抓住流云索,一手蓦地揽住凌蕊志的杨柳细腰,不等凌蕊志惊悟过来,轻声喝道:“起。”
刹那间,两人随着流云索的疾速收缩腾空而起,转眼便飞到城墙顶端,却又随着流云索的摆动急速摔向城墙。
眼看离着城墙还有一两尺远,龙中堂伸脚在城墙上轻轻一点,两下借力,“噌”的一下再次高高跃起,好像一只巨大的老鹰似的,瞬间便翻过箭垛,稳稳地落在城墙上。
眼见四下无人,龙中堂暗呼侥幸,急忙又把流云索甩下内城墙,顺着流云索迅速落在城内,顺街疾行,很快便来到华文英家的大门前。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巷子深处偶尔还传来几声犬吠,大门周遭隐隐约约的还弥漫着几丝烟熏火燎的气息。
两扇大门,肃然紧闭,却没有上锁。
龙中堂倏然止步,微微一顿,暗叹一声,实在不想进门再去面对那片令人心碎的狼藉,可为了查出真凶,却也不得不硬起心肠,伸手推门。
可是,手掌贴在门上,轻轻一推,只听“咯噔”一声轻响,两扇门微微一动却没能推开,不由喃喃自语似的惊讶问道:“上闩了!院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