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仁就是这么想的。
他本能想要说那早就已经是他的产业,跟绣苑没有关系,可这种事情只能是私下里大家心照不宣,纺纱厂明面上还是绣苑的。许长仁因为无法反驳,对柳筝的不满更深。
这个校长太不识抬举,根本不能留在绣苑!许长仁决定想个办法把她赶走。
可她的问题,他还得回答:“那是这样没错,可是纺纱厂的经营,一直在亏损状态,也是入不敷出,指望什么纺纱厂?”
说完,许长仁就觉得,绝不能让他们在纺纱厂纠缠,省得出现什么麻烦。
于是他往窗外转了一圈,立刻从面试话锋一转,道,“而且,我也不是说绣苑就不能招收平民,而是应该面试清楚,不能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招进来!”
柳筝还想跟许长仁再辩一辩,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放弃辩解,转头又盯着别的错处。为了快点打发许长仁,好把剩下的学生都面试完,柳筝不再抓着那处不放,便又恢复了平静解释道:“我和明姬的绣技都不差,也看得出来什么人适合刺绣,面试对我们而言不是难事。”
“要是可以,外头就不会乱哄哄的!”许长仁的话一出口,忽然间灵机一动,“对,乱哄哄的,要不是因为你们办事不力,进来就把传习部都搞垮,现在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方才辩不过柳筝,许长仁心里总是不甘,顺着性子刁难起他们,反正他憋着一口气,别人当着他的面开心,他就一定要把对方也弄到不痛快。
这会儿抓住了传习一事,他立刻茅塞顿开,决定也借助这件事把柳筝赶走。
柳筝听着却是眉头一皱,另外两部拿着开除传习一事,反反复复地做文章,他们不烦,她已经烦了。
宋云矜见状,便往前一步,挡在柳筝面前,朝许长仁笑着道:“许总务说得是。”
她自然也看出许长仁的想法,心中不由冷笑,上一个借传习之事刁难他们的人,已经被她收拾了两次了。
但面上暂时还不打算与之撕破脸,所以这件事还得由她来处理。
“你看看,连你的学生,你的管事也不帮你,足见你干的混账事。”许长仁更加来劲,“传习部,是绣苑的根本,传习,是传习部的根本,也是绣苑的根本,你为了逞威风,把他们全部辞退,现在把事情耽误成这样,柳筝,我准备向绣织局写抗议信,请他们另外寻一名校长来主持大局。”
现在的绣织局已经是个半摆设,许长仁觉得自己只要写一封信,就能把绣苑的规定改了。
“这么说来,许总务是因为传习的事情而来?”宋云矜试探着问道。
“对!”许长仁轻轻咳了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收拾柳筝的理由,“传习的事情都没解决,竟然就开始面试学生,招进来之后,谁管学生,谁教学生?让他们天天对着绣棚发呆吗?”
“许总务果然为绣苑操碎了心。”宋云矜面露感动地拍了几下手,“看来,想要让你放心,同时证明校长的能力,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传习?”
“不止,要找到足够多的传习,至少不能比从前少。”许长仁生怕他们敷衍自己,立刻又补充道,“而且必须是在今天之内找到,找到了之后,才能进行面试。”
“这只剩下半天不到,莫说是找不到传习,就算找到了,只怕天也黑了。”
“我还是那句话,传习是绣苑的根本,没有传习,绣苑的事务寸步难行。”许长仁的态度很坚持,“别说我刁难你们,这本来就是你们应尽的义务。”
柳筝得了宋云矜的眼色,立刻开口:“要是传习都到位,许总务是否就会放宽心,绝不会出尔反尔?”
“肯定的。”宋云矜赞同道,“许总务可是沪上的大人物,找传习也是为了绣苑好,只要传习找足了,绣苑能恢复从前,许总务也会和校长齐心协力,把绣苑管好,是不是?”
“那是自然,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许长仁听了宋云矜一嘴的好话,心里舒坦了许多,不自觉仰着头,“就看柳校长你能不能做到了?”
柳筝拿出怀表看了看,道:“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
许长仁正觉得莫名其妙,忽然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柳校长,我们来了。”
宋云矜立刻上前,把门打开。
许长仁见到门口站着一名男子,身后还跟着一群女子,不由惊讶道:“你是谁?他们又是谁?”
“在下郑戎,是冉小姐的部属。”郑戎说着,侧了侧身,让身后的女子走进屋内。
柳筝立刻迎上去,同时向许长仁介绍:“这些都是绣苑的新传习。”
“新……新传习……”许长仁看得目瞪口呆。
刚才他们还说找不到人,一转眼,人就齐了!
“正是。”柳筝不卑不亢道,“根据新招收的学生所定下的人数,一位不少。”
许长仁脸上的惊讶还未散去,宋国峰的声音便从外头传来:“长仁兄,你啊你啊,被他们当猴子耍了!”
说着,宋国峰已经从门口挤进来,站在许长仁身边,指着柳筝道:“柳筝,真是没想到,经年不见,你变得如此奸诈。”
“宋先生,你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明白。”柳筝冷声道,“许总务德高望重,还帮绣苑招了这么多学生,我为何要耍他?”
宋国峰比了比屋子里的这些传习道:“你见他来刁难,心中不忿,先诓骗他,说找不到传习,等他做了保证,你就立刻把人带出来,堵住他的嘴,让他当场难堪……”
许长仁一听,反应过来,张了张口,正要赞同,宋云矜便先一步出声:“第一,招收传习之事,本来就不确定,在人没有来之前,我们都无法做出保证。第二,许总务是关心传习部的情况,和绣苑是一条心,更和校长是一条心,哪里来的刁难?宋先生,你这么说,分明是把许总务当傻子!”
许长仁自诩聪明,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傻子,当即板着脸朝宋国峰呵斥道:“宋先生,你怎么说话的?我可不是是非不分之徒,大家都知道,我一直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对,许总向来公平公正,从不会夹带私情,就算和校长有点争执,也是为了绣苑,不想有些自私自利之徒,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想尽办法挑拨离间,巴不得传习部和总务部大乱。”
宋云矜的这一番冷嘲热讽,再加上许长仁的训斥,可是把宋国峰气坏了,他猛然地一拍桌子:“你……”
“许总务,他居然敢在你面前拍桌!”宋云矜立刻指控。
许长仁平时最恨有人在自己面前摆架子,脸直接沉了。
“长仁兄,我这是被他们给气的!”宋国峰连忙举起手,“你想想,他们之前还一个人都找不到,为什么突然又找到了?分明是找了个人来敷衍你!”
许长仁闻言,看向宋云矜的眼神顿时多了怀疑。
宋国峰见许长仁面露怀疑,立刻再接再厉:“你想想,从前的传习,大多都是许家选出来的,每一位都非常优秀,而这些人呢?又算什么?传习是绣苑的根本,更关系到绣苑的声誉,怎么能让一群乌合之众来当传习?传出去,绣苑的名声可就毁了!”
许长仁一想到之前被赶走的那群传习大多出自许家,对柳筝的不满又深了一层:“宋先生说得对啊!我们不能把学生交到一群滥竽充数的人手中。”
宋国峰立刻指着柳筝道:“长仁兄若是愿意修书一封到绣织局,我愿意紧随其后,一同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