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部人都口杂,谁也不知道这里头,被安插了多少眼线,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很危险。”柳筝觉得不太妥当,“这么做委实太危险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宋云矜微微挪了挪目光,转向更远处的绣房,“我想看看,这院子里谁才是可靠之人。”
自从先前的传习被解聘之后,如今传习部就只剩下余思皖和关明月两名传习。他们承担起所有学生的教学工作,一门心思完成柳筝的任务,始终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能够好好做事的人是很珍贵的,但是宋云矜更想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只是“纯臣”,还是面忠心歪。
“我派人好好盯着他们,确保高广深和尚志叶的事情不会暴露。”柳筝对剩下的两名传习不放心,可对那两位画手的能力,也同样不放心,“只不过,他们在传绘部一点分量都没有,只能接触最底层的事务,他们所提供的东西对你真的有用吗?”
“当然,要的就是他们这样做事的人。”宋云矜说完,抬手挽起袖子,“柳姨,我们准备准备,要迎接今日的麻烦了。”
今日的麻烦真是一大堆,传习部那群通过初试的学生,要来面试了。
原本安排在三天完成的面试,被宋云矜“不小心”定在了同一天,偏偏能承担起面试的两位传习正在授课,这意味着她和柳筝要一起应对一百多个学生,并且要在今日下午之前,完成所有面试,并且确定分班制度。
而且面试的时间,还被那名已经被开除的助手写错,定在了中午,这意味着,他们只有一下午的时间,来完成这庞大的工作量。
传习部的院门一打开,要面试的学生们,便乌压压的堵住了门口。高广深和尚志叶立刻就扛下了所有工作,只把面试的这一环空给宋云矜和柳筝。
饶是如此,传习部还是乱哄哄的。其他两部的人都挤在栏杆上看热闹。
许长仁也是个爱看热闹的,更何况他这次的招生宣传也有他的努力,这会儿当然也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朝传习部望去,看到门口排起的长龙,许长仁十分满意地点着头:“不错,不错。”
旁边的手下讨好道:“还得是长仁先生您出马,要是没有您,传习部这一季连一个学生都招不到。”
许长仁心里得意,嘴上却谦虚,“都是为绣苑出力罢了,还分什么你我,只要绣苑能一直传承下去,我就放心了。”
宋国峰过来时,正好听到许长仁这句话,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又立刻变成恭敬的样子,大步走到许长仁的身边道:“还得是长仁兄出手,你看门口乌压压挤着的人,可都是应了你的号召而来的!”
许长仁摆摆手道:“哪里,哪里,也是绣苑的名声好。”
宋国峰抬起手掌压着眉毛,朝远处望去,故意看了两下,忽然道:“哟,我看到熟人了。”
“是吗?是哪家小姐,说出来,以后也关照关照。”许长仁乐呵呵道。
“是我家厨子的女儿。”
宋国峰说完,许长仁脸上的笑容就散了,不咸不淡道:“哦。”
还以为是什么大家小姐,结果只是一个破厨子女儿。
宋国峰迅速朝身边的手下递了个眼色,身边也呀地一声,道:“这不是茶馆伙计的妹妹吗?她也来了……”
这么一说,许长仁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但是因为他站在首位,其他人并未发现,竟然都从人群中看到了相熟的面孔。什么磨刀铺老板的女儿,屠夫的妹妹,甚至连卖柴老翁的儿媳都来了……
这说到了最后,许长仁的脸已经挂不住了。还有不识趣的人竟然开口:“咦,这些面试的学生,怎么都是贩夫走卒,下等百姓的子女,连一个大家闺秀都没有?”
这么一说,大家也反应过来。
宋国峰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年月,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啊,又得连温饱都顾不上,平民百姓家的学生,真的是来学习的吗?”
说着,他偷偷看向许长仁,果然见到了一张臭脸。
许长仁连样子都懒得做了,他冷哼一声,直接转身下楼,就往传习部奔去。
宋国峰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脸上浮满了冷笑。
刚才那些话,那些人都是他刻意引导,为的就是让许长仁这个迟钝的总务长找到关键。
不管许长仁和柳筝做了什么交易,许长仁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总务处的资金充沛。
现在来的都是穷学生,失去了捐款的来源,总务部还得花钱,养这些平民子弟。
许长仁绝对不可能当这个“冤大头”呢?
其实宋国峰之前也曾经去找过许长仁,可是许长仁那日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就被人请到舟山去做客,只是每日差人把写好的文章送到报社发表,到了今天才回来,他找不到人,就没法提前下眼药。
不过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宋国峰就想看看,柳筝今天要怎么应对许长仁的怒火。
……
宋云矜和柳筝正在面试,许长仁就破门而入:“柳筝,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柳筝蓦地站起来:“许总务,你想要我交代什么?”
二人说话时,宋云矜已经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助手立刻把正在面试的学生带出去,同时关上门,不然外人靠近。
许长仁根本不理会对方的一番动作:“你看看你招的都是一些什么学生?厨师家的,磨刀匠家的,裁缝家的……全都是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怎么了?”柳筝心平气和道,“江雪绣苑创办时,苏针神便言明,不论大户人家,还是平民子弟,都可以入绣苑学习。”
许长仁身为许封斋的弟弟,平日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讨好着。当年唐家的那几个女的见到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可这个新来的校长胆子却特别大,上次见到他就爱答不理,没把他放在眼里,今次做了亏心事,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可是在许长仁的气头上浇了一把油。
许长仁沉下脸道:“从前的江雪绣苑是有苏老先生这个大金主在背后撑腰,现在的绣苑只能自负盈亏,要是再没富家女入学,你让绣苑如何经营下去?”
柳筝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许长仁:“我记得,绣苑名下还有一座纺纱厂,生意正是兴隆。”
“那是……”
“是什么?”柳筝不打算放过,追问道,“许总务总不会说,纺纱厂的收益和绣苑无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