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酒当天,凉州、京城、北境、东部的贺礼陆陆续续都到了。
府里大宴宾客。
侍卫、小厮、婢女们都打扮的分外喜庆。
久未露面的赵麒,也出现在众人面前,亲亲热热的依偎在李冬白身旁。
当下不少人都震惊异常,暗觉陇西王果然深不可测。
自从赵麒生母自尽,昭公主隐居山林以后,便没有了赵麒的消息。
众人都以为他一定被秘密送到俞大将军处抚养,或者跟着昭公主隐居去了,再不济或许跟着苏彦去了北境。
谁知他竟然一直就在杭州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日日和引人侧目、招摇过市的李冬白生活在一起。
这俞大将军,一直把持的南边的军队按兵不动,却没能把四皇子的遗孤接走。
是不想接,还是接不走?
众人看着已经快五岁的赵麒,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前些日子听说俞大将军和安王走的很近,到底是真是假?
京城里除了小皇帝,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皇子了。白丞相、王尚书、庄太傅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告老的告老,下面的文臣也闹腾了起来。
前几天刚听说白丞相之子被下了狱,府里被抄了家,闹得沸沸扬扬。幸亏被范睢老先生求情,才保住了妇孺。
京城里面已经有声音喊出,要求陇西王爷入京摄政,辅佐年幼的帝王。
甚至有传言,不少大臣打着主少国疑的旗号,主张让小皇帝禅位于陇西王。
这段时日,对着杭州城文官武将的邀约,陇西王一概推辞不去,只说久不回家,要陪伴王妃和世子。
哼,这位王妃可还没有经过朝廷认证,也没有举行过大婚。
不过,陇西王爷大权在握,他说是,也没有其他人敢反驳。
不过如果以后陇西王爷想要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便又是两说了。
众人说是来贺喜,可不是为了吃这一顿酒席的。
大家都在察言观色,高谈阔论,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
守卫森严,管事、下人俱都行止有度。
有那眼尖之人,看到树顶、屋檐、墙角处偶有一瞬反光,便觉得冷汗涔涔。
不少心怀鬼胎之人,瞬时决定按兵不动,要回去重新筹谋起来。
只觉得进了这座临时的王府,身上都冷飕飕的起鸡皮疙瘩。
外面有重兵把守,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隐藏。
就是看着那刚生完孩子的李冬白,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位以前看着吊儿郎当,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现在也是袅袅婷婷,柔弱不堪,又添了两分温柔。
可是大家都听说过,这位杀神的名声。
只是未曾亲眼见到,这畏惧,便少了几层。
杭州府附近的官员、世家大族、名士豪商都来了。
各种礼物也堆成了小山。
梁大宝和杨大力被派过来巡视。
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
梁大宝啧啧称赞,嘴里还不时轻呼:“我姐姐发财了!这回是实打实的富婆!”
杨大力忽然站定,看了看库房角落里,裴旭那一箱箱满满当当的贺礼,心里颇不是滋味。
明明裴旭的贺礼,他准备和他们身在杭州这些人的一起,在洗三那日就送上去的。
谁知却被冬白那便宜弟弟李冀,给拦了下来。
确实,裴旭送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他又远在东部,贺礼送的也有点过早了。
可是自从知道李冬白怀孕,裴旭就开始搜罗礼物、补品、救命的药品。
到她要生产的八月初,贺礼已经送了过来,只是寄放在杨大力那里,只等冬白一生孩子就送给她。
可是王爷回来了,这贺礼就没有在当天送过去。
洗三那日没有送成,后来一直拖,便拖到了满月,跟着其他地方的贺礼,一起不显山不露水的送过来,被放到了最靠里的角落处。
他也劝过,别把心思放到冬白身上了。
可是裴旭怎么说的……
他说冬白没有娘家,他怕别人看轻了冬白……
若是这辈子有缘无分,他也是要像娘家大哥一样,给冬白撑腰的。
冬白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他都会在她背后,默默支持。
那表情,那些话……
一下子就让杨大力心里发酸。
这两年他东奔西跑,只见了裴旭三回,每次他都要细细的问冬白的事情,却从来不敢写一封私信……
还要他怎么样呢?
裴旭是坦荡的君子,他总想对得起所有人,却对不起他自己……
裴旭却说他也对得起自己。
他虽然有心孝顺爹娘,却一直守着自己的心,不能委屈自己和别的姑娘生儿育女。
他对不起父母,但是也不想对不起要成为他妻子的姑娘。
他知道,让他远远的驻守东边,不单单是因为他最合适,王爷和范先生也有把他和冬白分开的意思。
所有人都寄希望于,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时间确实可以湮灭往昔,让铭心刻骨,也变得模糊不清。
连冬白都是这么想的。
她拉着自己不放,一遍又一遍的问裴旭好不好,瘦没瘦,有没有人欺负他,给他使绊子……
她说,时间虽然是个庸医,却包治百病,包括相思。
等到裴旭遇到喜欢的姑娘,再回忆往事,只会摇头一笑,感叹年少荒唐。
她也不给裴旭递消息,只等着他有一天,微笑着释怀。
杨大力如此传了三回话,感觉自己都难过了。
他粗放的心里本来憋不住话,可是面对这两个人,他却说不出一句,她(他)也记挂你。
他只能听着,然后,说对方一切都好。
裴旭过得很好,东边的小将都佩服他。
特别是海边的姑娘,都喜欢裴小将军。
他舅舅也去了那边,哪里有人欺负他。
……
冬白过得太好了,王爷把她捧到心尖上疼。
她有一群人陪着,每日吃喝玩乐,呼朋唤友。
冬白怀孕了,王爷很高兴。
……
杨大力三十年来,都没有如此多愁善感过。
他看着王爷和李冬白抱着孩子,接受众人的恭贺,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丝发苦。
他不说。
他俩也都知道……
他(她)在想念着自己……
只是……
他们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