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晏城意接路商离开。
“哇靠,流这么多血?你怎么不等可以收尸的时候再告诉我你在哪?!”
路商嘴里又吐出一口血,晏城意头顶飙汗。
“你别死在我车上啊!!!你要不先撑着点把遗书写了?!”
路商从后面朝着驾驶座伸手。
“我的遗书在……”
“靠你告诉我干什么!!!你别真的说啊!!!我没有真的想知道!!!”
……
“你去哪啊,大少爷?”
忙活了差不多十个小时,把整个原州能调动的资源都调过来给他用了,这才把他弄醒。
他倒好,晏城意手里的清洁水还没扔,就见路商穿上了外套往外走,一下子拦在门口。
“别拦我。”
“你能走出这个治疗所都算你命大,赶紧回去休躺着吧。”
晏城意撇撇嘴,没有闪开。
“上次我就和你说了,你再不抓紧时间治疗就会死的。”
“我上次也和你说了,我离开她,我也会死的。”
晏城意冷冷开口:“我怕你没等到她喜欢上你你就死了。”
“我不会的。”
“你会。”
晏城意面无表情。
“你要是能撑得下去就不会回来了!你知道你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吗?!”
路商摇摇头,往外走。
晏城意就不明白了,到底为什么偏要这个时候回去呢?
“她在等我。”
晏城意真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好人,要不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他是真的不想管路商。
他摸摸鼻子,在路商面前撒了点东西,和几个医护人员把人搬了回去。
……
被委托浇花的周知打了个喷嚏。
她拿着水壶,站在裴珩家的楼梯底下唉,想着要不要上去帮他把楼上的花也一起浇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昨晚他着急忙慌上去浇花的样子。
“楼上的花应该很重要吧……”
她小心翼翼地小声念叨:“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要是冒犯你的隐私了回来再骂我吧……”
一边说一边拎着水壶走上了二楼。
楼上没找到花,倒是在地板上有些可疑的痕迹,有点像血。
“不会是他根本没出门……出意外了吧?”
周知顺着那些可疑的痕迹往里走。
误打误撞,走进了一个房间。
“这是裴珩的房间吗?”
周知往里走,血迹也越来越多,心里越来越慌张,脚步也越来越快。
走到血迹的尽头,是在床边,一滩血迹半干,周知想起之前看的杀人案件。
床底?
她心悸得慌,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颤着腿,她慢慢跪下来。
她僵硬地低下头,却不敢睁开眼看。
他如果真的在怎么办?
周知说不上来的慌张,到底是因为害怕他死亡的恐惧还是对尸体的恐惧,她也辨别不出来。
她深呼吸,终于敢于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预料之中的尸体,也没有碎片。
床底什么都没有。
除了……
一封信。
她伸手往床底探去。
有些远,但只要稍稍努力,就能把它够出来。
“周知亲启”
周知恍惚了一会儿。
这是,裴珩留给她的信?
想到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遭遇到不幸所以提前给她留下信的可能,周知连忙拆开了它。
“终于被你找到了。
我该怎么界定这张纸?是说普通的一封信,还是如实告诉你,这是我的绝笔信?
啊,不小心告诉你了。
算了,你知道的,我就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会找我,我知道你会对我幻想一大堆的莫须有,我甚至知道你会趴下来看床底,看信的时候会左手撑着地板,右手拿着信纸……
乖一点,坐到床上去。”
信结束了。
周知一头雾水地爬起来坐到床边,不敢坐得很里面。
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周知掀开被子。
是一张小卡片。
“不要害怕,或许,你在疑惑为什么我会那么了解你,明明我们只认识了那么短的时间。”
“请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周知下意识就看向房间里自带的阳台。
一想到他可能连她这个反应也能猜到,她下意识就抖了抖。
但还是往阳台上走,拉开了帘子。
阳台上只有一张小桌,桌子上是一个小花瓶,花瓶底下,是一封信。
周知拿起那封信,知道这是他留给她的后便更不敢打开。
她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在等她。
不打开,她或许永远不知道,但是可以一直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擅长逃避。
但犹豫再三,她还是打开了这一封信。
“周知,我这样叫你,会不会显得太正经,你可能不会喜欢,那我换个称呼,叫你知知怎么样?
你会喜欢的吧?
以前我这样喊你,你都很喜欢。
现在还喜欢吗?”
有什么东西从周知的脑子里滑过去,但她没能抓住,脑子却在隐隐作痛。
“是不是不太记得我,嗯?
没有关系,我习惯了。
你不记得裴珩,也不记得洛随,更不要提闻翎,竺时,靳茫,喻影,宿钺,纪时。
我就能预料到你不能记起我了。
可惜了……为了和你有更相配的身份,这些名字和你一样,都是两个字的呢。
不过也没关系,我不怪你,因为是我让你忘记我的。
是不是越来越一头雾水了?
我到底是谁,对你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东西。
唉,要是你能自己想起来我,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但是,我说了,我不怪你,因为是我的错。
千般万般,都是我的错。
而我做了那么多,最后还在期待你的怜悯和爱。”
纸张上落了水。
周知看着那滴水在纸上晕开,才恍惚发觉那是她的眼泪。
可是她为什么要掉眼泪。
她为什么要对他的信掉眼泪。
她翻转信纸。
“我又食言了。
每次说要回来,却总是留你一个人。
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很讨厌我。
我多期盼能以真我站在你的面前,求得你的爱和谅解。
但似乎,我做不到了。”
天意弄人,爱原来这么难说出口。
路商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让她想起来了。
他想活下去和她长相守,但似乎总有过往横亘在他们之间。
越不过,化不开。
他将信纸反复揉搓,不知道除了说对不起还该说什么。
说爱吗?
轻浮地与她说爱吗?
他怎么能与她再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