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瞧见了吗?花园里的池塘上都结上霜了,这天气说冷就冷了呢。”林乾安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戎装,大步流星,人未到声先行。
她边走边解开身上的披风,抖落一身寒气,随后踏入主厅。
“前些天便已结霜,只是你忙于军务,许久未去花园,今日方才瞧见。”
林婉儿放下手中的书卷,浅笑着看向她,又挥手让一旁的女使倒了一盏热茶。
林乾安接过女使递来的热茶,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然后小口啜饮,用茶水的温度来暖手。
林乾安转动手中的茶盏,说道:“近日确实不曾闲下来过。”
“自灭了阿秃尔后,周边草原的小部落总是蠢蠢欲动,欲步其后尘。不过眼下还未成气候,可若是置之不理,恐将成大患。”
林乾安放下茶杯,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为什么这战总也打不完。”
林婉儿闻言,眉宇轻锁,思忖片刻,而后娓娓道来:“安儿,天下诸事皆为利往,蛮子之心,向来贪狼也。他们虽荒原辽阔,却资源稀缺,见我中原沃土千里,富饶繁华,怎不起觊觎之心。”
“阿姐所言,我自是明白,可若是不能止戈,长此以往皆是两败俱伤,谁又能从谁手上讨得多少好处?”
林婉儿起身,将身边的书籍递给林乾安,温言道:“安儿,止戈之道,非一朝一夕可成,需有长远之计,有备而战,方能止战于未发之时。”
林乾安接过她手中的书,看着上面晦涩难懂的字眉头微蹙,林婉儿见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继而道:“你要记住,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玉门关外已属我们的地方,虽然时有突袭,可这未必不是好事。”
林乾安将手中的书放入怀里,笑道:“我知道了。”
“那你把这本书读完,回头我要考你。”
“......”
梧桐月出,夜凉如水。
林乾安独自一人在花园内散步。行至水亭中间,步伐渐缓,眼见冬至越来越近,她心中思绪万千……算算日子,再过几日便可动身上京。
她伸手下意识的在前襟抚了一把,突然手中动作一滞,悬停在一处位置,缓缓伸手掏出衣襟内的东西,置于掌心。
那是一枚精致的荷包,不难看已被人拿在手中不知看了多少次,边角处微微有些磨损开线。
荷包内硬硬的搁着一样东西,她伸手刚想解开拿出,手上动作却突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立即将荷包收回怀中。
林乾安长叹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明月。
柔和的月光洒在池塘上,水亭上,却半分也照不到她身上。
次日清晨,天色格外阴沉,乌云沉沉地压在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倾泻下大雪。
林府外,一阵马蹄声急促而来,惊扰了不少过路行人。马儿未完全停稳,陆沛义便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随手递给迎上来的门丁,他眉宇间带着一抹急切,疾步朝内走去。
主厅内,火盆上燃着炭火。林婉儿、秦之瑶、辛三娘正坐在一起挑选衣料,她们的笑声与低语交织在一起,倒是不觉这天气寒冷。
陆沛义掀开门帘,却未进入,而是站在门口,向林婉儿等人行礼道:“婉儿小姐安好,两位妹妹妆安。”
林婉儿抬头看去,见陆沛义尚未脱去戎装,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焦急。
她笑道:“陆将军许久不来,倒是生疏了许多。外头风大,快些进来烤烤火。”
然而,陆沛义并未如往常般入座,他面色凝重地开口道:“不忙,请问乾安现在何处?我有急事寻他。”
秦之瑶闻言,起身道:“方才还在栖云居说自己要收拾东西,这会子应该还在那处吧。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有要紧事,可我方才去了栖云居,她并不在内。”
辛三娘接话道:“那应在水亭,这几日她没事便待在水亭处。”
陆沛义点了点头,道谢后便告辞,转身便朝园中走去。
“婉儿姐?”辛三娘不安的看向林婉儿。
“等安儿回来,她自会相告。”
林乾安站在水亭内,呆看着冰面下的鱼儿时隐时现的游动。
水亭的一角,一个小泥炉上燃着一壶热水,壶嘴处冒着缕缕白气,与周围的寒冷空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热水中,还温着一壶酒,那酒香随着热气的升腾,袅袅升起,与寒冷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安弟!”陆沛义急行而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急切与焦虑,喘息声显得有些沉重。
林乾安疑惑地看向来人,刚刚在校场分别时,陆沛义还是一副嬉笑轻快的模样,如今却显得如此急切。
她站起身,迎上前去,问道:“陆兄,发生何事?为何如此急切?”
陆沛义深吸了一口气,紧锁着眉头说道:“安弟,刚刚接到小陈将军密报,北境有变,赤乌部暗中集结大军,与川鸣驿外扎营,似有南下之意。”
林乾安闻言,心中一紧,她低头看了看结冰的池塘,沉思片刻后疑惑道:“赤乌部?可如今寒冬将至,他们哪来的粮草支撑大军南下?”
陆沛义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这也是我困惑之处。密信中只提及川鸣驿外有大批军队驻扎,陛下已经下令派小陈将军前往驻守。”
林乾安轻轻提起酒壶,为陆沛义斟上一杯,递上前去,同时缓缓道:“按理而论,阿秃尔部覆灭之后,赤乌部已失去重要盟友,而我朝又与哲里木索图交好,赤乌部此时南下似乎并不明智。除非......”
林乾安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陆沛义,追问道:“哲里木部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陆沛义方才在马背上一路急行,此刻一口热酒下肚,才觉得身子稍微暖和一些。他沉思片刻,道:“近日并未有消息传来,不过有一事,我思量着或许与你所说之事有关。”
林乾安眉头微挑,追问道:“何事?”
陆沛义道:“此前,在你受伤昏迷之时,我得知了一个消息。哲里木索图的上王汗提儿身体欠佳,有意立长子为王。”
林乾安沉思片刻,道:“哲里木上王汗提儿的身体欠佳......那么权柄易主,难免会起纷争。”
她双手交叠于身前,喃喃道:“可赤乌部选择此时南下,仍令人费解。”
陆沛义看着沉思中的林乾安,开口道:“安弟,如今玉门关处尚算太平,我欲上奏陛下,前往川鸣驿,助小陈将军一臂之力。”
林乾安并未直接回话,而是又斟满酒盏递上,开口道:“你刚来之时,我便知你有此意。”
陆沛义接过暖酒,一饮而尽,笑道:“知我者,安弟也。那你可想与我同行?”
林乾安摇头,轻声道:“此事非我一人可定。昨日夜里我已收到传令官的马前使来信,明日我将启程,前往汴京。我曾答应过阿姐,辞去身上一切职务,不知此行能否如愿......”
陆沛义闻言,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