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在里面了,你自己进去吧。记住,把人照顾好了,别让他出事,但也别让他跑了!”
秦妈妈把她带到房门口就离开了并没有打算跟她一同入内。
茗茶现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推开了门,随着门打开,阳光洒进了房内。这是一间装饰华丽的房屋,进门绕过屏风就看见一张非常大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只穿着里衣的身影。
茗茶因为有眼疾看得不是很分明,走近了才发现这个身影与以往住在暗香居的女子不同,她的四肢居然有铁链拴着,铁链的另一头连着床柱。
心里暗叹一声,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怎生的烈性子居然要用铁链拴着。
她又走近了一些,弯下腰,伸手要去抚开那姑娘遮住脸的头发,刚刚抚开头发她就愣住了,胸无点墨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但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再加上那颈部异常凸出的喉结,无一不再向茗茶宣示着自己的性别。
茗茶没想到这次暗香居住的居然是一位男子,一时愣住了。
就在这时那双眼睛突然睁开,目光冰冷布满戾气,双掌推出,快如闪电!
茗茶反应不及,被他推倒在地,看到她坐倒在地,那男子还想扑上来,奈何手脚上的铁链太短让他无法离开床榻,惊骇的茗茶看到这一幕才终于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不要激动!”茗茶先开口安抚道“我不会害你的!”
听了她的话那男子停止了向她扑来的动作,但也并没有理会她,只是目光警惕地缩在床脚。
墨无垢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他记得昏迷前他正捧着自己亲手为母后生辰作的贺词站在太慈宫门外。
正要推门时就听见了门内传来的男女调笑声。
“他怎么还不会动?”
“讨厌!人家现在才刚刚三个月,还早着呢,要等到五六个月才会有胎动。”
韩后的语气让他觉得陌生,而话中的意思更是让门外的墨无垢惊怒不已。
父王驾崩时膝下只有他一子,那时他不过刚刚三岁,临终前父王托孤于安阳王厉邑、丞相左抚,并封安阳王为摄政王,在他行冠礼前代理朝政,丞相左抚协理。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母后跟摄政王之间的关系暧昧,但他一直以为他的母后是为了自己才不得不委身于他。
再过三个月他就满二十周岁要行冠礼了,左丞相已经开始为他亲政做准备了,这个时候他的母后却跟摄政王有了孽种!!!
“等无垢亲政以后你就找个借口到皇家别院去修养,把孩子生下来后,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墨家旁支的身份,以后长大一点你就可以找个借口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哼!“房间内韩后娇嗔一声,不满道”我可怜的孩子,自己的娘亲贵为太后,爹爹是摄政王,自己却只能是个墨家旁支。”
“你是摄政王就不能给自己的骨肉安排个高贵点的出身吗?”
“那你想怎样?你可是已经有了一个一国之君的儿子了!”厉邑意有所指。
“我身边的惠嬷嬷已经看过了,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韩后压低声音接着说。
“无垢亲政后就要选后纳妃了,我给他下点药,让他绝了后,再把咱们儿子过继给他做太子,你说如何?”
“他可是你亲生的。”厉邑提醒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又怎样?谁让他那个爹短命早早让我守了寡,要不是有你我早就被前朝的老古董和宫里的阉人们欺负死了!让他当十几年帝王也算是全了我的一片慈母心~”
墨无垢被韩后话中的意思和语气伤得体无完肤,身体晃了晃不小心弄出了声响,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等他反应过来刚转身想要逃走,就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一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他看着眼前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和陌生的环境,摸着手腕上冰冷的铁链,他知道他应该是被摄政王发现抓住关了起来。
想到自己母后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才三个月自己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后续大约也只能“缠绵病榻”继续由摄政王代理朝政,等母后产下那个孽种后,自己就会莫名多个儿子,大夏有了储君自己大约就到了驾崩的时候了.....
可是,凭什么!!!!自己为了不辜负丞相的期待,为了母后不再委曲求全,这十几年来一刻不敢懈怠,努力学着为君之道,治国之道,而自己的母亲却私下里与摄政王勾搭,甚至密谋要除了自己!!!
“我叫茗茶,今天开始就由我来服侍你了,你叫什么名字?”茗茶的话打算了少年的沉思,把他陷入癫狂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是哪里?”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些变声期的刺耳。
“这里是揽月楼!”
“揽月楼是哪里?”
“揽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茗茶解释道。
秦楼楚馆,从未出过宫的墨无垢从话本里有了解过的,但他没有想到厉邑名下居然还有这种产业,更没想到自己会被带出皇宫关到这里,看来丞相他们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这里了。
“你是厉邑派过来的?”少年很快稳住心神打探道。
“厉邑?”茗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是揽月楼的秦妈妈派过来照顾你的。”
小丫头的神色不似作伪,她应该真的不知道这青楼是摄政王的私产,不是厉邑的手下,那就好办多了。
“那.....那个秦妈妈有没有告诉你我是谁?”
“嗯?秦妈妈没有讲,只是要我好好照顾你!”被关到这里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接受现实沦落风尘,谁还会关心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呢,就算是沦落风尘的女子对自己以前的身份也讳莫如深。
茗茶的回答墨无垢并不意外,毕竟没有谁能胆子答道关押一国之君,那个秦妈妈大约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关到这里吗?”
“.......这个”听到这个问题茗茶偷偷瞥了一眼对面少年皎月般的面容,慢吞吞地把自己猜测的内容说了出来。
“我们揽月楼虽然现在只有女子接客,但是听说几年来京都有些达官贵人爱好特殊,隔壁的青竹馆的兔儿爷非常受欢迎,秦妈妈可能是眼红了吧....”
少年第一次听到“兔儿爷”,但是看着茗茶的神情再联系她话中的语义,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顿时气血上涌,怒不可遏,正想换人掌嘴,刚一抬手,铁链滑动的声音提醒了他现在的处境,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清醒过来的墨无垢明白这一点,眼中的怒火一点点退了下去。
“你要喝点水吗?”茗茶看着少年干涸的嘴唇问道。
“嗯!”少年被茗茶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喉咙的干涩。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视线朦胧的茗茶在室内环顾一周才走向桌子倒了一杯水端给少年。
连着喝了半壶水,墨无垢才觉得喉咙好受了一些,对茗茶道“我现在想要休息一会,你先出去吧。”
打发了茗茶,墨无垢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琢磨如何联系上丞相,他看了看手腕脚踝处的铁环,自己虽然有功夫在身但要挣脱指头粗心的铁链根本不可能。
他又看了看铁链的另一头,双手的铁链是拴在房梁上的在双脚被锁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飞到房梁去解开,而脚上的铁链却是紧紧缠绕在这张硕大的床上,刚刚醒来虽然只看到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但他知道院子里一定暗中埋伏了不少高手,想要靠自己逃脱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移到外间,刚刚那个小丫头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可能是刚刚喝水比较多,一股强烈的尿意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突然眼睛一亮:也许能借着出恭解开铁链甚至观察一番外面的情况!
“茗茶!”想到这里墨无垢赶紧高声呼唤了起来。
“怎么了?小公子!”茗茶来得很快,因为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只能称呼他小公子。
“我要出恭!”
听到少年的话语,茗茶愣了一下,看到他手脚上的铁链有点手足无措,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去找秦妈妈要钥匙。”
说着她快步离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墨无垢心情激动不已,但脸上不露半分。
一炷香后茗茶就回来了,她不是空着手回来的,手上还提着一个恭桶,看到那个恭桶墨无垢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低着头的茗茶仍旧不死心地问道“钥匙呢?快把我的手脚解开”
“......秦妈妈不给钥匙,就暂时委屈你用恭桶了.....”茗茶低着头回答道,想到秦妈妈的原话她就有些绝望。
“要什么钥匙?他跑了谁负责?你和你妹妹吗?以后他出恭洗澡换衣都由你一个人服侍,铁链不可能解开的。”
“可是我是一个女子,他是个男子,我服侍他这些好像不太合适,要不....您再派个男子照顾他这些...”
“呵!”听到茗茶的话,秦妈妈冷哼一声“什么不太合适?我们揽月楼的女子难道还要什么贞洁名声吗?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哪里了?”
“那个人只能有你一个人负责,决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看到他的面容,知道了吗?”秦妈妈把话说明白了后就挥手让她回去了。
“你让我堂堂一个......公子就在寝房.....就在床旁边用恭桶?”知道了结果的墨无垢愤懑之下差点暴露了身份。
“.....是,秦妈妈还说以后你的沐浴更衣都是由我负责.....”茗茶本着反正他都生气了,干脆一个说完让他一次性撒完气,以免后面知道了其他的消息又发火。
“什么!!!!”墨无垢听到这话声音又拔高了一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气笑了,但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小丫头,烦热冷静了下来。
他虽然才十六岁,但身为一国之君,日日在丞相的教导之下早就失去了少年冲动,他很清楚眼前不过是一个低微的小丫鬟,只能听命行事,冲她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怀柔笼络为己所用。
“那先你出去吧。”想通了这些的墨无垢语气平静地说道。
“啊?”做好了承受少年怒火的茗茶听到这话,一时有点懵。
“怎么?难道你想看我出恭?”
“不不不,我这就出去!”茗茶一溜烟地冲了出去并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好了,进来吧!”墨无垢整好衣衫高声唤道。
茗茶进来后很自觉地提起了恭桶,倒恭桶这活她小时候干了不少,五岁开始父母房中的恭桶甚至有时两个姐姐的恭桶都是她倒的。
做完这些以后也到了晚饭时间,茗茶净了手就去大厨房领了两人的晚饭。
“这个是不是搞错了?”看到两份一模一样没什么油水比自己以前的伙食都还要差的饭菜,茗茶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秦妈妈吩咐的,”负责灶房的刘大厨说完,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得罪秦妈妈了?怎么派你去照顾暗香居的那个?”
“应该没有吧?”想到自己和妹妹的计划,茗茶有些没底。
“这个你拿回去吃,别让别人发现了。”刘大厨趁着周围没人偷偷塞给茗茶一个油纸包。
“....谢谢刘叔!”茗茶感激地看了一眼刘大厨,没有推辞麻利地接过油纸包塞进怀里藏好就带着食盒离开了。
看着茗茶瘦弱的身影刘大厨眼中满是怜悯,明明已经马上就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因为常年在家被父母苛待,看起来竟然像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当年自己的老婆要是没有难产而亡,生下来的女儿也应该是这么大了..........
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粗茶淡饭,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的少年连句狠话都放不出来,他默了默拿起筷子刚想动手就闻到了一股烧鸡的香味,以前觉得油腻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对着清汤寡水的饭菜竟然觉得如此诱人。
“你身上藏着什么?”墨无垢凑近茗茶嗅了嗅鼻子没有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