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下午三点半,江语蔓再一次坐在赫简言的咨询室里。
赫简言亲自去茶水间泡了一杯玫瑰花茶,用的杯子是他私人所有的马克杯。
“喝点玫瑰花茶吧,疏肝解郁!”赫简言依旧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但手里没有拿记录本和笔。
“又来占用你的工作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个请收下吧!”江语蔓将一个卷筒纸大小的多肉植物盆栽放在了沙发旁的小圆桌上,聊表谢意。
“哈哈,江小姐有心了!今天这个时间段本来就没有安排咨询,不用有压力。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这几天,江语蔓在看电视和睡觉中打发时间。精神科的药物让她变得嗜睡,脑袋昏沉,也几乎没有出门,就那样邋遢地活着。
期间她给赫简言发过几次信息,对方有时候秒回,有时候间隔12个小时以上才回,她摸不准对方的“行踪”,心里越发难耐。
终于在前天,赫简言主动给她发了一次信息,提醒她要按照医嘱服药吃药,不可随意减量或停药,接着便是约她来bY坐坐,他说“出来见见人,心情会开朗起来”。
收到信息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几天还行,能吃能睡,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很闷,提不起劲。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是啊,你家里也没个人跟你作伴。待会4点钟我还有一个咨询,结束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吧,有一家新开的江湖菜馆很不错,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呢,这次就当你陪我吧?”
“啊……好的。”
……
咨询室里,赫简言完全没有咨询师的架势,整个就是一个朋友的样子,他问了江语蔓一些问题,江语蔓一点点打开话匣子,赫简言认真倾听,同时随机插入自己相关的经历作为“共鸣”。
江语蔓觉得和赫简言谈话的感觉真是好极了,他尊重她、她讲话时他会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不论她说什么,他都给予正面反馈。这与她过往的经历简直天差地别。
她在孤儿院长大,挨骂挨打是常有的事。长大后嫁到夏家,婆家人也只是把她当成花瓶看待。前夫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后来遇到姚家人……再后来是进监狱……
才27岁,她的心就已经枯竭了,而赫简言像一汪甘甜的清水,沁润着她的干涸的心田。
接近四点钟时,赫简言带江语蔓到放松室,教给她操作VR按摩椅的方法。
他将VR设备戴在江语蔓头上的时候,用手轻轻将她耳鬓的头发拨弄到耳根后面去。这原本只是为了更好地戴上VR设备的动作,可江语蔓的心里却突兀地颤了一下。
“带子需要调一下,上一位使用者的头围太大了……”他近身凑在江语蔓的耳边,双手调节着VR设备的带子长短。一股清爽好闻的男士香水味道传来,温热的鼻息散在她的颐颊之处。
氛围似乎暧昧了起来。
下一秒,赫简言便爽朗地说着:“怎么样,可以了吧?”身体也顺势远离了她的耳根。
这一切看上去不过是无心之举,江语蔓也不过多留恋和咀嚼,只当是工作人员和使用者之间发生的常规接触。
“这一个小时你就在这里等我吧,一边按摩,一边看VR视频,睡觉也可以,等我结束了我来叫你。”
“好。”
“夏先生,咨询时间到了,这边请。”菲比屈身面向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夏安予,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
咨询室里,赫简言已经恢复到职业状态,端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和记录簿。夏安予刚坐下,便又闻到了那个香水味道,那是江语蔓曾经最爱用的一款爱马仕香水,还是他亲自为她挑选的。
“这一周过得怎么样?”咨询时间到了,赫简言笑着开启开场白。
“不太好,睡眠很差,心情很糟。”
夏安予是从公司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黑色西装。今天头上没有抹发胶,刘海耷拉下来,显得有几分英俊的幼态。
“愿意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夏安予不是遇事就往外说的个性,但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找一个倾诉的对象,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心理咨询师无疑是最佳人选。
良久的沉默后,夏安予开启了唇齿。
“为我前妻的事。我好像对她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情,虽然我还不确定真相到底是什么,可一想起她曾经的那些反应,以及有神秘人给我提供的线索,我就……就很恐慌,万一,万一真的是我误会了她,那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夏安予说到此处,神经已经紧绷,他端起一次性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
上一次咨询,夏安予还什么都没说,就待不下去了。这一次,他平静了许多,模模糊糊地向赫简言倾诉了他与前妻的相处过往。
赫简言拿出十二分的职业精神来面对夏安予,对于他而言,夏安予是他的来访者,是他需要用专业技术进行疗愈的对象。
咨询中途,夏安予再一次被强烈的不安激起躯体反应,赫简言花了15分钟给他做冥想练习,帮他安静下来。在夏安予看来,赫简言是一位合格的陪伴者,他耐心专注地倾听他的烦恼,给足他充分的等待和空间,从不批判或评价他任何事情或想法,这对于一生要强的夏安予来说,已经足够。
咨询时间到,谈话结束后,赫简言笑着送别夏安予到咨询室门口。
踏出门口的时候,夏安予转过身来,突兀地问道:“沙发上残留着的香水味,上一次我也闻到了,是在我前面的那一位来访者留下来的吗?”
赫简言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
“我能了解一下她的年龄吗?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
赫简言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是直觉告诉他,夏安予正在尝试找寻着什么。
“是一位中年女士。”赫简言礼貌地笑了一下,带着“拒绝继续回答”的意味。
“很有品位。”夏安予有一丝莫名的失望,随即回以礼貌的微笑。他知道心理咨询的行规,咨询师不可以向其他人透露来访者的个人信息,于是也不便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