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李德奖走出皇城,手握缰绳,牵着马匹,正要往平康坊的李府而去。
忽然他想起来,他现在已经不是“李德奖”,现在他扮演的是“程俊”。
所以,得去怀德坊的程府.......
李德奖没再多想,翻身上马,策马前往怀德坊。
刚一到程府门外,李德奖便听到府门内响起一道亲切的声音:
“李二郎来了!”
李德奖是李靖的二儿子,所以平日里,都称呼他为李二郎。
李德奖翻身下马,看到程忠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微微颔首,随即好奇说道:
“程管家,你好像知道我会来一样。”
程忠笑道:“我家三郎回来了一趟,已经吩咐过了,说李二郎会过来。”
说完,他接过李德奖手里的马匹缰绳,比划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里面请。”
李德奖跟着他走入程府,边走边问道:“我处侠兄都跟你说了?”
程忠应声道:“是。”
“我家三郎说,你现在就是我家三郎,我家三郎呢,现在就是你。”
李德奖看了看四周,问道:“处侠兄去我家了?”
程忠点头道:“已经去了。”
李德奖脑海中浮现出李靖和程俊见面的场景,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跟李靖说过这件事。
也不知道父亲知晓此事,会是什么反应......
李德奖暗暗嘀咕了一声,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抛却脑后,他想到刚才在御史台经历过的事,望着程忠,问道:
“程管家,我刚才在御史台,替我处侠兄当职的时候,御史大夫温彦博找我过去,说要我给他一套毛衣毛裤。”
程忠让府上的仆役将马匹安置在马厩,然后和李德奖往堂屋走去,问道:“你答应了吗?”
李德奖摇头道:“没有,我觉得温大夫是在让我给他行贿,所以我拒绝了。”
“......”
程忠脚步不由顿了一下,错愕的望着一本正经的李德奖,脱口而出道:
“一套毛衣而已,不至于吧。”
李德奖沉声道:“我处侠兄是御史,御史是天子耳目,怎能行贿?再者,按照御史的职责,百官当中,有人想要底下人对他行贿,就该参这个人一本。”
咋的,你还想参你的顶头上司一本啊......程忠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他。
李德奖似乎也察觉到不该这样,但他又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问道:
“程管家,我想知道,换做是我处侠兄,面对温大夫这样无力的请求,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程忠想了想,说道:“我家三郎既不会答应,也不会不答应。”
李德奖疑惑道:“此话怎讲?”
程忠将他请到堂屋之中,随即亲自为他斟茶,一边斟茶一边说道:
“如果温大夫对我家三郎暗示,想要一套毛衣毛裤,我家三郎会带着织好的毛衣毛裤,去面见陛下。”
“然后,我家三郎会告诉陛下,这毛衣毛裤有多么的保暖,多么的价廉......”
“甚至有可能,会谈论到怎么对外贸易,怎么进口羊毛,怎么给这套毛衣毛裤定价......”
程忠笑道:“最后,我家三郎会找个理由,让陛下将这套毛衣毛裤,赐给御史大夫。”
“如此一来,我家三郎既没有行贿,温大夫又得到了毛衣毛裤,还让陛下恩赏了臣子。”
李德奖睁大眼睛,仔细想想,发现真如程忠所言,这一套流程下来,温彦博确实没有受贿,程俊也没有行贿,喃喃自语道:
“还能这样......”
程忠笑吟吟道:“这就是我家三郎的做事风格。”
李德奖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有些困惑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处侠兄面见陛下,要绕那么大一圈子?直接请陛下将毛衣毛裤赏给御史大夫不就行了?”
程忠摇头道:“肯定不行,我家三郎性格谨慎,从来不会轻易的让人知晓他的真正目的。”
“他之所以要绕陛下那么一大圈子,就是要把陛下绕进去,这样一来,陛下赏赐下去的时候,心里才不会有抵触。”
程忠耐心道:“兵法上来说,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用我家三郎的话来说,这叫‘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李德奖若有所悟,又有些头疼,“想不到,为人处世会这么麻烦......”
程忠面带笑容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事方式,就比如李二郎,性子直率,您这样的性格,要是在路上碰到了不平事,一定会拔刀相助,这是很好的品格。”
李德奖听得咧嘴一笑,同时又有些好奇,“那换做我那处侠兄,他在路上碰到不平事,他会怎么做?”
程忠想了想,说道:“我家三郎......不出意外的话,会参陛下一本。”
李德奖大吃一惊,“为何要参陛下一本?路上遇到的不平事,跟居住在深宫中的陛下没有关系啊。”
程忠解释道:“这就是我家三郎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他想的深远,老奴只能想到真要是我家三郎在路上碰到不平事,他一定会参陛下一本,至于参什么,老奴就想不出来了。”
李德奖点了点头,抱拳道:“我明白了......”
“多谢程管家指教。”
程忠笑道:“应该的。”
............
平康坊,李府。
今日休沐的李靖站在书房中的书案跟前,手提毛笔,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书房的门敞开着,李靖感受到有个人站在了门口,以为是二儿子回来了,头也不抬的说道:
“回来了?”
门口那人应声道:“回来了。”
“......”
李靖听声音感觉不对,惊异的抬起头,身穿云纹青衫的大高个,霎时映入眼帘,错愕道:
“怎么是你?”
程俊对他行了一礼,随即一本正经说道:
“爹。”
李靖手上猛地一抖,握在手里的毛笔霎时在纸上滑出了波浪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