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般细碎的点点蓝光在屋中亮起,储子意将一颗亮着光的海螺状小石头放到了沈越的床头。
星星点点的幽蓝色萤光自石头中溢出,飘散开来,也缓缓将屋子照亮。
奚瑶侧过脸瞥了眼沈越的睡颜,轻叹了声,垂头安静地将书案上墨盒的盖子合拢。
头上被人轻轻一拍,扭头看去,便见储子意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见奚瑶回头,储子意也不慌,面无表情地抬手又拍了拍她脑袋,淡声开口询问,“脑子里在想什么?”
奚瑶无声地摇摇头,并没说话。
见她不回答,储子意也不追问,只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轻轻敲了敲书案,“伸出手来。”
奚瑶挑眉,乖乖将手在书案上摊开。
手心一凉,与沈越同款的小石头便自储子意手心滑落,细碎的点点蓝光自石头中疯狂涌出,在奚瑶身侧缓缓飘荡翻涌。
犹如涌动的潮汐。
“也给我一个。”
陆清雅从善如流地摊开手,一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
储子意眼眸微弯,心情极好地也往他手心放了一颗小石头,“如何也不会忘了陆兄。”
微凉的触感自手心传来,陆清雅一愣,有些意外。
他不过是厚着脸皮一试,没想到真蹭到了东西,收回手时,便不由得意地斜睨了一眼奚瑶,笑嘻嘻地开口道,“我也有。”
“海底的小玩意儿,只一点微光略有点趣味而已,想着几位入夜时可用,路过时就挑了几个齐整点儿的。”储子意起身,松了松紧挽起的袖口,眼中微带着倦色,唇角的笑意却十分轻柔。
奚瑶挑眉,难得见大师兄这样松快的表情,看来最近办的事,进度不错。
“天晚了,两位早些歇着吧。”储子意礼貌地冲陆清雅颔首,抬头瞥了眼外面的天色,眉眼一肃,眸中就又带了中不同寻常的紧迫味道。
语毕,他整理了一下袖口,便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怎么?
这事情到底是办得顺还是不顺啊?
奚瑶一愣,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大师兄,你刚回来就要出去吗?”
“有点事儿,尚未处理完毕。”
脚刚跨过门槛,储子意突然停脚转头斜睨向奚瑶,神情清淡悠远,只淡淡一句,“信他。”
信谁?
沈越?
奚瑶抿抿唇,有些无奈。
她不是不信这个二师兄,她是不信黑的那一个啊……
院门轻响一声,又被人轻轻掩住。
最后一抹天光隐去。
今日的须臾城,无月。
细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储子意的身影就幽幽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
大约有那颗石头的功劳,陆清雅一脸茫然地打了个哈欠,眼中闪过浓浓的好奇之色,对他最后一句莫名的话,却也没向奚瑶多打听。
揉了揉眼睛,他便捏着那颗石头回了房间。
数月时间眨眼便过,跟前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相比,顺利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储子意照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奚瑶却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觉察出,这人大约是在寻找逆转二师兄禁术之法。
且已有些眉目。
只是结果未定,便一直瞒着二师兄。
日暖风和。
奚瑶沉迷画符,沈越却神色自若,脸上完全是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模样。
日日只淡然地窝在屋子里养身体,时不时与黑魂碰个面,吐上个百十来口血,虚上几天,又再继续修养。
陆清雅与附近几家邻居混了个熟,日常跑在吃瓜第一线,连家都懒得回。
等陆清雅得到消息,兴致勃勃地通知梧桐秘境开启日期时,她储物戒里的符咒已经积累了厚厚百来沓。
“你是没看到妖境的那些大妖有多威风,修仙界大宗的长老站到他们面前,都只有低声下气的份。”
陆清雅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愉悦,显然是看了一场极有意思的好戏,“南疆万血门知道吧?”
“他们宗的长老,仗着宗门豢养的蛊虫灵兽,能杀人于无形,日常都是拿鼻孔看人的,今日站到白泽面前,笑出来的褶子,比他儿子成亲时都多。”
他视线在奚瑶脸上一扫而过,神色中就带了些幸灾乐祸,“小凤凰,真要说起来,你们凰族以前还算是妖族当之无愧的掌权者,如今啊……”
陆清雅状似遗憾地摇摇头,长叹道,“真是可惜哟……”
过于夸张的叹息声让奚瑶手中的毛笔一顿,一滴殷红的朱砂便抖到了书案上。
她无所谓地勾勾唇,继续画符,一旁的沈越却抱着只猫清清浅浅地笑起来。
“这么说,今日就已经开始发放进出梧桐秘境的令牌了?”
“没错。”陆清雅笑眯眯地逗了下他怀里的猫,“前三日是各大宗门领取令牌的日子,散修要等到三日后才能进。”
“小凤凰。”
他眨眨眼,好奇地瞥了眼奚瑶,“你都不着急的吗?”
奚瑶一张定身符尚未画完,也就没急着回陆清雅的话,毛笔不急不缓地在黄纸上游走,待一点微光闪过,这才满意地收起符纸,抿唇笑了笑。
“不急啊。”
她回敬了陆清雅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反正我与他们终点不同,也无什可争。”
“不得不说,你们凰族的先祖还真是够贼的。”陆清雅撇了撇嘴,神情中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将这秘境给了别人,却又将最重要的部分隐藏起来,说到底还是只有自己族内的血裔才能进去。”
他一番话说得并不好听,奚瑶却难得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想起连祖地都没保住的凰族,又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老祖宗再给力有什么用,还得后代争气啊……
“二师兄。”
将画好的符咒叠在一起,她扭头瞅了眼沉迷撸猫一声不吭的深越,“师尊拿下北境,凰族那边就没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自然是有的。”
深越神色柔和,慢悠悠地给怀着的猫梳理毛发,闻言轻声回道,“那边闹了不少事出来,目的倒都一致,想携全族回归祖地,被师尊毫不留情地给拒了。”
“是吗?”
奚瑶挑了挑眉,“师尊这么硬气?”
姒衡居然会拒绝凰族回归祖地的请求,这倒是挺让她意外的。
毕竟姒衡涅盘前,心心念念的都是让凰族重回祖地。
慢条斯理地将符咒塞进储物戒里,她偏头笑了笑,“也不知师尊能撑多久。”
沈越唇边溢出轻浅的笑意,有些意外小师妹竟将师尊看得这样清楚。
姒衡自出生起,便是凰族所有族人眼中天定的族长,涅盘前的所有日子里,她生命中最重视的几件事情,几乎都是为凰族而生。
也不知,苍穹山下的那些年,究竟有没有真正冷了她的心。
“是啊……”
无奈地蹙了蹙眉,沈越撸猫的手就重了些许,“也不知师尊,究竟能撑多久……”
嗷呜一声低咽,小猫猛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它站到书案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颊边稍硬的长须就不经意地在奚瑶手上掠过,一双晶亮的眸子也可怜兮兮地睨过去。
抚了抚发痒的手背,奚瑶面无表情地瞅了眼书案上的猫,默默抽回了手。
“嗷呜?”
那猫身子一僵,嘴里的呜咽声就又可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