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颓垣之中，精巧的棋桌和茶案，令人垂涎欲滴的烤肉香气，以及萦绕其中，任意一个外行人一闻，也能惊叹的灵茶香气。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匹配。
奚瑶趴在桌上，正抱着茶盏消食，猛地看见一脸惊愕的李承，便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契书写好了？拿来我看看。”
“喔对，已经准备好了。”李承被她提醒，才想起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小心翼翼地站在院门原有的位置，他往里望了望，便踌躇着慢慢往里挪。
瞥见脚下明显下沉了一部分的泥土，他心中渐渐漾起奇异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这这……这宅子里的恶鬼，不……不会已经被几……位给……驱散了吧？”
李承不敢相信地站到奚瑶面前，扫视着四周的景象，结结巴巴地开口询问。
“对啊。”奚瑶漫不经心地从他手中抽出契书，一字一句细细看去，闻言撩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眼。
“怎么，不开心？”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李承想起自家老板昨日压下的那两百万灵石，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眼角的余光在小姑娘手中的契书上扫了扫，他又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宅子的凶恶处他自然也知道，就没人能在里面撑过一夜。
之前有客人或租住或购买这座宅邸，他们牙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客人也要殒命，干脆连契书都没准备过。
这一张，还是他昨日看着小姑娘过于笃定冷静的眼神，阴差阳错脑子一抽准备下的。
还好备上了。
能将那般凶恶的厉鬼利利索索拿下，还没闹出一点动静，这几人实力只怕不一般。
李承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储子意三人，苦着脸垂下头，不敢开罪他们，只隐晦地往奚瑶身边凑了凑，不敢离那三人太近。
“契书没问题。”奚瑶将契书收好，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李承，“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们说的东西吗？”
李承闻言，愁眉苦脸地缩了缩脖子，苦哈哈地开口，“客人想听什么？”
“比如……”
奚瑶托腮，微微一笑，“你们是怎么供奉这宅子里的恶鬼的。”
微带着一丝冷意的嗓音慢悠悠响起，将李承砸得有些懵，他下意识就想否定，无奈身侧的小姑娘已经笑眯眯地又开了口。
“你最好不要说什么不知情的话。”
奚瑶眉眼弯弯，眸中却满是冷意，“我不信。”
“客人……”
李承惊疑不定地开口，“客人怎么知道此事的？”
“那恶鬼自己说的。”
陆清雅吃饱后，早已翻了张长椅，跑旁边补觉去了，奚瑶挑挑眉，将空置的椅子搬过来，随手一指，又往李承手中递了一盏茶过去，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香醇的茶香盈上鼻尖，李承却有些不敢喝，谨慎地瞥了眼储子意，这才讷讷开口道，“他自己说的？他都说什么了？”
陆清雅闻言有些不悦，从长椅上支了个脑袋起来，没好气地瞅了李承一眼，“到底是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们？”
“你只管说就是，反正那老头儿早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老头？
“几位已经见过恶鬼的原形了？”瞥了眼场中几人淡定的神情，李承握着茶盏的手一僵，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叹一声，也不再隐瞒，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
“这宅子里的恶鬼叫赵锋，宅子的主人却叫赵铭，他们与我家老板出自同族，赵锋父母离世家里败落，放在心上的姑娘又另嫁他人，后来他心伤之下，就离开妖境去了外面历练。”
“也就过了百来年吧。”
李承回忆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赵锋又回了妖境，彼时他身上还带着一大笔灵石，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奚瑶挑眉，“一大笔灵石？”
“对，一大笔灵石，百万之数。”李承确定地点点头，赵锋回妖境时他还羡慕过一阵，也对外面的世界有过期许，是以，对这件事情记得特别清楚。
想起后面的事，他脸色蓦然又苍白起来，“不过后来那笔灵石被人坑走了，赵锋换来的灵骨又出了问题，修行之路……”
“等等，你说赵锋换来的灵骨？”
李承话尚未说完，突然被奚瑶打断。
“对。”李承不解地看向她，不明白对方反应为何如此大，却还是解释了一句。
“赵锋原先的灵骨于妖修中也算上佳，据他所说，一个人族给了他一大笔灵石，将他的灵骨换走了，所以他后面灵骨出了问题，一时也找不到上好的补救办法，修为也就停滞不前。”
奚瑶点点头，神色凝重，“他入人世，去的哪一域？”
李承抿唇，“好像是中州。”
中州？
奚瑶垂眸，轻轻开口，“那他为什么没有死？”
“这个你都知道？”
李承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确实有人死了，据赵锋所说，他在仪式开启时，耍了个手段，另一个人代他死亡，这才逃过一劫。”
“可后面，要他灵骨的那个家族却一直在追杀他，所以他逃回妖境后就只敢混迹在人多的地方。”
“这才被……”李承心虚地垂下脑袋，“被我们老板勾着，染上了赌瘾，将手里一大笔灵石都败光了。”
奚瑶敲了敲桌子，对宅子里的恶鬼却再无了解的兴致，只追问道，“追杀他的家族姓什么？”
李承没提防她会问这件事，有些奇怪，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奚瑶抬眼，“不记得？”
李承偷瞄了一眼她的表情，吸了吸鼻子，默默点了点头。
时隔千年，又是妖境之外的家族，这种事情，他哪里会用心去记。
奚瑶无奈点头，也不再追问，只敲着桌子，示意他继续。
李承小心翼翼地赔了个笑，继续道，“赵锋将一身灵石败光，灵骨又出了问题，还被人追杀，正好碰到外出游玩的赵铭一家子，就趁晚上……”
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转而说起赵鑫来，“我家老板算是他们远亲，拿下宅子后嫌晦气，这才动了转租的念头，可一连转了几家，都是未满三日，便惨死宅中。”
奚瑶懒得听他再慢慢掰扯，便言简意赅概括道，“所以你家老板了解清楚情况后，便动了邪心？”
“伙同赵锋敛财，一个得灵石妖晶，一个得修士身躯灵气，保自己神魂不灭？”
她笑了一下，“是也不是？”
不待李承回答，陆清雅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开口，“那赵鑫之前坑蒙拐骗，赵锋深受其害，也难得后面肯信他？”
“此问好解。”沈越懒懒地倚靠在椅子上，淡笑开口，“他也没有别的人可托了，是不是？”
果然是两个恶鬼。
奚瑶长睫微闪，耳中却听得有嘈杂的说话声往这边过来。
赵鑫嗓音尖利，带着浓浓的兴奋之意，正吆三喝四地招呼着人往这边走。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轻笑一声，“赵鑫来了。”
“哦？”储子意将指尖摩挲着的棋子一丢，饶有兴趣地开口。
“来得倒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