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白雾翻涌，林外却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模样。
一连在潮乎乎的雾气里泡了好几天，一行人刚从密林里出来的时候，陆清雅甚至觉得自己一身皮子都快被林中的水雾给泡浮了。
眯着眼感受了一下暖烘烘的阳光，他转头瞥了眼身侧的三人。
然后便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同门，眸中传递出来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淡然。
坐在小凤凰的菩提叶子上往须臾城飞去，陆清雅抿了抿唇，不客气地用手肘推了推奚瑶，“我们剩余的妖晶还够吗？要不要再去换一点儿？”
奚瑶正垂着头给小天狗顺毛，略回忆了一储物袋里妖晶的数目，便不确定地开口。
“若是租房，我们的妖晶大约是够了的，买的话可能要差一些。”
捏了捏小天狗软乎乎的小耳朵，她低叹一声，“桐子巷离兑换妖晶的晶行也不远，到时候再换些便是。”
“也行。”
陆清雅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也凑过去揉了揉小天狗的脑袋。
小天狗蜷缩成一团，安静地睡在奚瑶手心，眼眸轻轻阖起，十足的乖巧模样，完全看不出来醒着时的霸道骄纵样。
他好奇地学着奚瑶的样子，捏了捏小天狗的耳朵，只觉绵绵软软的，十分好摸。
陆清雅来了兴趣，摩挲着指尖又准备再捏两下，下一刻，却在奚瑶警告的目光中，讪讪地收了回去。
他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开口询问道，“狗子怎么还没醒？”
“应该快了。”
奚瑶感应了一下小天狗越来越有力的心跳，沉吟片刻才低声喃喃道，“睡了这么久，大约离醒来的时候也不远了。”
一行四人缓缓在须臾城门前降落时，牙行的人早已经等在了城门口。
陆清雅眼尖，又与牙行的中人接触得最多，一眼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瞅准了目标，晃着纸条朝那人挤了过去。
牙行派过来的中人叫李承，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
国字脸，络腮胡，一笑便呲着口大白牙，显见得对须臾城极熟，十分殷勤地在前面引路，一路提醒他们小心脚下翘起的石砖。
“真不是我吹，这处宅子除了声名不佳，其它地方真的极好，贵客若是不怕那些莫虚有的传言，那买下这儿，便真算是来着了。”
李承笑吟吟地推开宅门，忙不迭地将他们几人往里请。
储子意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安静的，可上位者惯常所拥有的气势，偶然从眸中流露出的一星半点，就足以令人侧目。
沈越脸上虽带着温柔和煦的笑，行动间却透着隔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李承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大高个陆清雅和年纪最小的奚瑶最好说话。
且小姑娘握着储物袋，一看便是付账之人，不自觉地就往他两人面前凑了过去，准备详细介绍介绍。
宅子砸手里都有数百年了，能否脱手就看这一回。
李承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昨夜死命背下来的说辞，正准备大说特说一通，一道嗓音便从容地响了起来。
“就这儿吧，多少妖晶？”
李承一愣，胸中刚凝出的一口气就泄了下去。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一脸懵地缓缓开口，“啊？”
“我说得不够清楚？”
储子意皱了皱眉，掀起眼皮斜了李承一眼，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这宅子需要多少妖晶，我们买下。”
“喔……”
李承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没想到昨晚背了一夜的稿子一句都没说出来，不由讪讪一笑，提醒了一句，“贵客们可想好了么？这宅子可是会闹鬼的。”
话一出口，他脸上的讪然就变成了懊恼，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一巴掌。
李承牙痛似地咧了咧嘴，就听对面四个贵客中年龄最小的姑娘笑眯眯地开了口。
“那你先说说，这里，是怎么个闹鬼法？”
果然……
李承苦哈哈地皱起眉头，怀疑这几个客人是要反悔。
他清了清嗓子，有心想将这宅子不好的传闻往小里掰扯，良心上又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开了口。
“大约千年前吧，这处宅子原来的主人一家，并屋中三四个仆从，共八九口人，莫名死在了屋里。”
李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向房子的眼神就带了些许惊惶之色。
“后来我家老板从那家主人的远亲手上接过房子，转了几次手，可租买的客人或死或疯，最后的结局……”
“都不太妙。”
“所以这房子，也有数百年不曾有人入住了。”
他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若不是客人们催得急，城里又没有别的空屋，我们一时也想不起它来。”
撩起眼皮将奚瑶等人瞅了瞅，李承将手往袖子里一揣，破罐子破摔地扯了扯嘴角，“大概事情就是这样，几位客人慎重决定吧。”
语毕，他叹息一声，估摸着这单生意是要废了，不由有些灰心。
不过……
李承眨眨眼，转念一想，那是不是，他也不用涉险待在这里？
抬眼瞟了瞟院子，他便忍不住开口招呼奚瑶等人先出去，到巷子外说话，不等其他人动，李承的一双脚，便也率先往院门口挪了过去。
可等他的脚都快碰到院门处，院中其余几人却都没动。
储子意负手而立，神色依旧平静淡然，“这宅子我们买下来，多少妖晶？”
他话音刚落，李承往外挪的脚步就顿了顿。
“客人是说，要将这宅子买下来？”
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李承深吸了一口气，“贵客们刚才可听清了小人说的话，这宅子可是会闹鬼的。”
“知道了。”储子意神色间隐隐闪过一抹不耐，“多少妖晶。”
“喔，妖晶……”
李承敏锐地猜觉出了他的情绪，稳了稳心神，“五百妖晶即可，客人若信得过小的，将妖晶给小的，小的替客人把一切契约都整理好，明日送过来。”
五百妖晶？
奚瑶眨眨眼，玉莲的铺子当初只租了半年，就收了八十。
这么大个院子，买下来才五百，其实挺划算。
她点点头，十分爽快地当着李承的面，从储物袋里数了五百妖晶递了过去。
客人爽快，李承却犹犹豫豫地收下储物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
“几位客人……”
站在院门前，他转头瞟了眼院中眉眼尚且稚嫩的小姑娘，咬了咬牙，回过身想再劝一劝。
一阵劲风袭来，“嘭”的一声，院门却猛地合上。
紧闭的木门，还险些撞上他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