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雅和阿讹两人去附近的竹林里,砍了不少青竹回来,要做竹床的第一步,便是刮青。
细碎的沙沙声中,阿讹站在院中,拿着自制的小刀给竹子刮去青皮。
而竹床的主人,却托着腮懒懒地坐在井边打盹。
阿讹没好气地撩起眼皮,瞅了眼井边的陆清雅,手上的动作忍不住就带出几分杀意来。
晨光熹微,密林里却因着朦胧浓厚的雾气,依旧是天昏地暗地一片。
一直到奚瑶画废第五只灵笔时,储子意才带着满身的寒气回到了院子里。
微微颔首,跟阿讹打了个招呼。
他神色清远,微垂着眼眸瞟了眼阿讹手上的物件,眼中露出一丝好奇,却又似并不在意一样,抬脚便踩上了通往屋子的青竹台阶。
阿讹张了张嘴,原准备解释,觑见他已经抬脚离开,不由撇了撇嘴轻哼一声。
细碎的沙沙声中,阿讹手上的动作,杀意更甚。
储子意刚出现在院中时,奚瑶便已经感觉到了,无奈手中的符咒已经画了一半,便没吭声,只屏气凝神地继续。
淡紫色微光一闪,符咒刚刚画好,她头顶上也便覆上了一道阴影。
紧接着一只手便探了过来,将她画好的符咒抽了出去。
骨节分明,纤细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黄符,储子意眉心轻轻蹙起,仔仔细细地扫视奚瑶刚刚画好的传音符。
“画得很好。”
储子意揉了揉额角,眉心轻蹙,将符纸“啪”的一下,拍到了她手心,“再接再厉。”
奚瑶无语地瞟了他一眼,瞅这位哥的表情。
可不像是在夸人……
撇撇嘴,将画好的一小沓符纸塞进储物袋里,她跟着储子意便出了门。
“大师兄,躲猫猫现在就开始?”
“嗯。”
“别急。” 储子意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眉头一挑便缓缓笑开,“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来玩。”
抬眼往四周瞥了一眼,他眯了眯眼,“阿越呢。”
“二师兄临阵脱逃了。”
沈越不讲义气,丢下她一个人偷跑,奚瑶也没想帮他打掩护,见储子意询问,便一五一十把沈越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包括他演的那场戏。
眼前一黑,额上又是一声脆响。
“大师兄!”
奚瑶捂着额头,不可思议地瞪向储子意,“二师兄逃跑,你打我干嘛?”
储子意唇角一勾,面无表情开口,“不许告小状。”
转过身走上竹阶,他眼中缓缓浮出一抹笑意,没好承认,其实他单纯就是想敲敲这丫头。
不再搭理身后小姑娘的低声抱怨,储子意走到院中,回眸瞧了奚瑶一眼,视线一转,又落到了陆清雅和阿讹的身上。
若是阿越不在,小师妹头一回玩躲猫猫,是不是再加两个人壮胆比较好。
“大师兄。”
储子意正沉吟,奚瑶便一脸诚恳地开口唤了他一声,“陆清雅和阿讹两个也想跟我们一起玩。”
“玩躲猫猫,人多肯定也更有意思,我已经答应了。”
“大师兄。”
奚瑶小心翼翼地看他,“你觉得可行吗?”
储子意挑眉,侧过脸瞟了眼睡眼惺忪的陆清雅,和一脸茫然手上还握着半根青竹的阿讹。
狭长的眸子轻轻一眯,他笑得格外温和。
“我的幻阵对入阵人数倒没有限制,既然他们两位也想玩游戏,那便一起好了。”
奚瑶闻言松了口气,却也没错过他话里的重点。
幻阵?
玩躲猫猫还需要什么幻阵吗?
“要开始玩游戏了吗?”
闻言,陆清雅便伸着懒腰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双眼睛还不甚清醒地半眯着,含含糊糊地开口,“会不会太早。”
“不早,已近辰时正刻,到酉时正好五个时辰。”
储子意尾音上扬,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天黑之前,正好结束。”
玩一天啊?
陆清雅惊讶地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这小子是打算让小凤凰一次玩个够吗?
有这么溜孩子的?
“咳咳……”
阿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青竹,踌躇着也凑了过来,“那就请,请阁……阁下说说规则。”
“还有。”
他有些不安地开口,“这游戏,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要玩游戏的三人中,奚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板上钉钉的参与者,事到临头反倒不怕,陆清雅则是压根没往深处想。
唯有阿讹,之前从沈越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隐约了解过储子意的脾性。
是以,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躲猫猫,阿讹却依旧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规则?”
储子意感慨地低叹一句,恍惚间突然想起曾经教导沈越的时光。
目光在奚瑶脸上瞥过,他没有说话,却突然笑了笑。
场上其余三人便陡然感觉周身凉了一凉。
“躲猫猫还有规则吗?”陆清雅茫然不解地开口,“不都是找个地方一趴,然后等人来找就行了吗?”
“确如陆道友所言。”
储子意点点头,“在我的幻阵,规则也大致如此。”
“我就说嘛。”陆清雅打着哈欠斜了眼阿讹,一个破游戏再奇特能玩出个什么花,左不过是用来哄小姑娘的。
这兔子一天天的就爱瞎想。
“那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吧,范围就定在院子里?。”
他活动活动身上酸涩的骨头,斗志昂扬地嘿嘿一笑,“那我们四个人,谁来当鬼?”
“要不……”
陆清雅摩挲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紧盯着阿讹,“抽签决定?”
“不。”
“我选的地方在雾中。”储子意却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地往浓雾中看了一眼,“且,我们四个都不是鬼。”
雾中?
陆清雅顺着他的视线往浓雾处看去,轻啧了两声。
雾中也好,到底都是白茫茫一片,估计是要更好玩一些。
不过,四个人都不是鬼?
那这鬼谁来当?
不只他奇怪,奚瑶闻言也是一怔,茫然地眨了眨眼,“大师兄,若我们四个都不当鬼,那找人的事谁来做?”
储子意转头,并未解释,只丢下一句跟上,便不慌不忙地往浓雾中走去。
身后三人对视一眼,若不解他其中之意,但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雨后的雾气似格外浓郁。
没走几步,陆清雅已经挥着袖子抱怨了起来。
“阿讹,你家附近的雾气一直这么浓吗?”他捂住鼻子,有些不适地皱着眉头开口,“一进这雾里,就跟泡到水里似的。”
“也……也不是吧。”
阿讹对这副景象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出口的话也就透着几分迟疑,“今日确实有些奇怪,往常雨后雾气再浓,也不至于如此夸张。”
阿讹的声音一响起,陆清雅便警惕地停下脚步。
进入浓雾前,他们三人明明挨得非常近,不知不觉中,阿讹竟然已经离他这么远了?
茫茫的白雾似水般随风涌动,深吸一口气,口鼻中便瞬间盈满湿润润的雾气。
奚瑶偏着头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一道温润中透着凉意的嗓音却陡然在她身后响起。
“小师妹,游戏开始。”
储子意轻声开口,“酉时前,找到脖颈处带着金色铃铛的陶俑。”
陶俑?
奚瑶一怔,下意识顺着储子意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拨开厚重的雾气,一具与人等高的陶俑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肤色是流动的莹润白色,材质似玉般无瑕,面容衣饰身段皆与普通人一般无二,一双眼虽紧紧闭着,眼角却带着几分绯红。
猛地一看,恍似真人。
奚瑶深吸了一口气,瞅着那陶俑微微勾起的嘴角。
只觉得下一瞬,那俑便会立刻扑上来。
缓缓后退,一股微凉的触感却突然从背上传来,她猝然回头,不知何时,又一具陶俑悄无声息地便站到了她身后。